八月底九月初正是新生入學的時候。每到這時看到三三兩兩背著書包行走在校園裏的學生,我就不由得想起剛到美國時發生的一件事。正是這件事讓我見證了美國最貴的漢堡包。
為了歡迎新到來的留學生,學校留學生處的貝裏博士特意準備了BBQ,把來自十幾個國家的二十多個留學生拉到了離學校不遠的一個湖邊。那時我才到美國沒幾天,周圍的一切對於我這個從農業大國的農業大省來的留學生是那麽的新鮮。藍天,白雲,遠處山上茂密的森林,眼前清澈的湖水,各式各樣的飲料,薯片,加上貝裏博士現烤的漢堡包,和其他國家的留學生在湖裏遊泳,然後打沙灘排球,當時的心情可謂無以言表。
BBQ進行到一多半時一個韓國學生捂著肚子來找貝裏博士。韓國人姓李,因為在韓國服過兵役,就給自己起了個別名叫 General. 漢語翻過來就是“將軍”的意思。 估計“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這句名言也深深影響著我們的鄰居(韓國)。
李將軍的英語不是很好。他捂著肚子,皺著眉,嘴裏隻重複著一個字:“I,I,I,… (我,我,我…)”
李將軍的肢體語言加上當時的環境,讓貝裏博士一下子就明白了:估計是韓國學生吃壞了肚子。天氣熱嘛,又是戶外聚餐,哪能沒有意外。貝裏博士是個很細心的人,他的車上竟然備有治拉肚子的藥!他馬上到車上取了一小包藥,遞給了李將軍。
BBQ結束後,我和李將軍同乘貝裏博士的車返校。貝裏博士從後視鏡裏看了李將軍一眼,關切地問:李,你感覺怎麽樣?
李將軍翻著白眼仰靠在後排座上,手捂著肚子一聲不吭,隻有一臉的扭曲和痛苦。貝裏博士一看就知道不妙,直接把車開到了當地醫院的急救室(周末,隻有急診)。
到了醫院,貝裏博士簡單向值班醫生介紹了情況。大夫聽完,走到坐在病床上的李將軍前,用手輕輕觸摸了他的腹部,然後問了兩個問題。
第一問: “What did you eat? (你都吃了啥)”
“Hamburg. (漢堡包)” 別看李將軍的英文爛,他還聽懂了。
第二問:”How many did you eat? (吃了幾個)”
李將軍伸出了一個巴掌:“Five. (五個)”
“What?! Five?!(什麽?! 五個?!)” 在一旁的貝裏博士驚得眼珠子都要掉到了地上。
貝裏博士最清楚為什麽:原來他為了招待好遠道而來的客人,特意到一家有名的美國餐廳訂製了漢堡包肉餅(Hamburg pattie). 肉餅是純牛肉餡做的,烤熟之後還有一寸厚,比一個巴掌還大。您想啊,這麽一大片漢堡肉餅,加上兩片大號的圓麵包,兩片西紅柿,兩片生菜葉,一片奶酪,組成一個巨無霸的漢堡包,沒有一斤也有八兩! 李將軍他一個人吃了五個!
事後才了解到為什麽。原來是李將軍不過硬的英文害慘了他:BBQ前一般都有個致詞什麽的,貝裏博士可能說了些你們大家能吃多少吃多少之類的客套話。可李將軍給理解成了“你們必須把今天烤出來的漢堡包吃完!”
李將軍自己的回憶:吃完第二個,他已經覺得飽了。可一看桌子上的大盤子裏漢堡包還多著呢。既然要求都得吃完,那咱就吃唄!幹完第三個,扭頭一看,還有! 強撐著吃完了第四個,又扭頭一看:咦,怎麽TNND的還有?!
當咀嚼肌強行把第五個漢堡包的最後一口壓進食道時,李將軍突然意識到不對勁:怎麽其他留學生這麽不給力?! 大盤子上還有不少漢堡包。而且大家輕輕鬆鬆,遊泳的遊泳,打球的打球,那個叫明月天山的中國學生和幾個日本女留學生正打得火熱,沒人有把所有漢堡消滅掉的意思啊。 李將軍知道自己領會錯了,但為時已晚 - 五個巨大的漢堡包在小胃裏本來就不舒服,又遭到飲料的浸泡攻擊,體積突然膨脹開來,讓誰能受得了?
病因找出,接下來要做的就簡單了。該洗胃的洗胃,該灌腸的灌腸,一通折騰。
兩個小時後我和貝裏博士摻著李將軍,隨著一個年輕的護士來到前台結帳。金發碧眼的美國女護士看了一眼賬單,強忍著沒笑出聲來: “你這五個漢堡包花費$350, 合$70 一個。 這可是美國最貴的漢堡包了!”
這件事過去後很長一段時間我都在琢磨:這個身體單薄,身高不到1.7 米的韓國學生,是在哪個犄角旮旯跟這五個巨無霸的漢堡包死磕的? 我努力在記憶中搜索,可怎麽也回憶不起來了。
二十多年過去了,在這期間我再也沒有聽說或是見過比這更貴的漢堡包了。 所以今天可以放心地寫出來和文學城的兄弟姐妹們分享。 聖誕和新年快要到了,明月祝大家身體健康,萬事如意,過年吃飯別撐著。 同時我也祈禱:千萬不要有哪位網友從斜刺裏殺出,大吼一聲:不對,你這根本不是最貴的! 俺吃過比你這更貴的漢堡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