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代海歸

初到A城工作, 租住在別人家.  房東是一位六十多歲的老太太.  用咱們熟悉的語言形容, 是滿頭銀發, 精神矍鑠.  我以咱們中國人的習慣, 稱呼她阿姨. 

阿姨姓胡, 從泰國退休後被兒子接到美國養老.  兒子娶了美國媳婦, 不願和阿姨住一起.  因此, 阿姨招徠一個房客, 一是家中有些人氣兒, 二是可以減輕兒子房貸壓力. 

和阿姨相處熟了, 才得知阿姨還是第一代海歸呢. 

聽阿姨講她的海歸故事: 

我是五零年回的中國.  當時GCD 動員海外的華人華僑回國參加新中國建設.  我當時才十七歲, 怕我媽不同意, 就和另外幾個愛國青年偷偷跳上一隻小船, 在海上漂了半個多月, 才到了香港.  後輾轉到了北京. 

“這一回去啊, 就不讓出來了!”  -- 阿姨的原話. 

就這樣一直呆到七十年代.  直到尼克鬆訪華, 政策才有所鬆動.  我趕緊讓泰國的親戚以我媽的名義給我寫信, 說是她病了.  這樣才跑出來. 

“其實, 我媽那時早就死了.”  -- 還是阿姨的原話. 

我跑出來後, 馬上以同樣的方法, 給另外一個同事寫信.  也是說媽媽病了, 需要探親.  不久, 他也出來了.  現在他在加拿大, 我們兩家是最好的朋友, 時常互訪. 

就這樣, 阿姨把她一生中最好的年華 “獻” 給了並不熱愛她的祖國. 

阿姨還算是幸運的.  相比之下, 不幸的人可是太多了.  他的先生就不那麽走運了.  她先生也是一位歸國華僑, 文革中下放到青海, 後病死在那兒, 留下阿姨和一年幼的兒子.  其間也有人想整阿姨, 多虧學校有好心人保護, 母子才跺過一劫. 

阿姨講述她的海歸史, 我看不出有任何的悔, 有任何的悲, 有任何的怒, 有任何的恨.  老人家聲音鏗鏹有力, 中氣十足.  講到尼克鬆訪華前，北京的大小副食店裏突然擺滿了各種水果，蔬菜和肉食給市民們看 （對，是看，不是讓人買來吃，我聽的沒錯），阿姨還哈哈大笑. 

我想, 咱們中國人所說的 “知天命”, 就是這種境界吧. 

在此壇上曾看到過 “第一代海歸” 的字樣.  我將我所知道的第一代海歸故事講給大家聽.  所謂 “拋磚引玉”, 或許會有更多的故事跟隨. 

(後記:   

在中國 “道歉” 風漸起的今天, 在 60 大慶的日子裏, 咱們的政府是不是欠胡阿姨以及千萬海歸而未被善待的人們一個道歉呢? 

從國務院發言人秦剛那兒, 我看是別想.  世界上一切真理都掌握在這位老兄手裏, 他怎麽可能道歉呢? 

從前外交部長李肇星那兒, 我看也別指望.  黨和政府讓你吃了那麽多苦, 挨了那麽多餓, 知道了什麽是人權, 你該感激涕淩, 千恩萬謝才對, 怎麽能反過來要道歉呢? )

[halfdummy]

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