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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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落楊柳青》(十九)(二十)(二十一)全文完 朋友的讀後感

(2023-02-26 08:28:58) 下一個

《葉落楊柳青》(十九)(二十)(二十一)

(十九)

“有才師侄。”便在此時,穆慶生縱步擋在李有才身前:“切忌心浮氣躁。你先料理一下自己的傷口,再去救治二霞師侄和梓騰,目分,這裏交給你師叔了。”說完,回過身來,提高了聲調,對著站在對麵幾米遠外的鍾秋月說道:“剛才在餐館裏我已經說了,穆某本不應以大欺小,以強淩弱,但今日之事,這塊楊柳青年畫刻板的歸屬倒在其次,雙方的血海深仇卻必須了斷,分出勝負,決出高低在所必然,現在情勢如此,我這七星會門下的老卒,也隻有下場出手,辣手摧花了。”

“剛才在餐館裏該說的大家都說了,既然雙方是仇深似海,你死我活,現在就別來這些場麵話了。”鍾秋月手執已經染了兩隻耳朵鮮血的刻刀,嚴陣以待,表情冷峻地說道。

便在這時,肋骨處被苗目分抓下一大塊肉,負了傷的蘇起起站到鍾秋月身前,軟糯迷人的聲音已現疲憊,一口純正的楊柳青話倒是沒變:“老姨,這家夥內力極強,剛才大師兄,楊霞,郭小毛都著了他的道兒,被點了穴道。生死關頭,咱倆一起對付他。”鍾秋月說你還帶著傷,幫著我反倒添亂,去看好你師兄妹,場邊給我壓陣。看蘇起起回到五月花師兄妹身邊,鍾秋月又掃視了場外七星會的李有才幾個和倚靠在我身後大柳樹下運功調息的餐館老板,最後眼光停留在仍抱著刻板,呆立場外的我,似在探尋著什麽,隨後麵對穆慶生,踏前一步,蓄勢待發。

穆慶生麵容可怖,緊繃著鷹鉤鼻子下麵有些歪斜的嘴,兩臂緩緩抬起,隨即雙手豎起變掌,突然向前平推,打向鍾秋月。穆慶生推去的雙掌看似平淡無奇,但掌風卻巧妙地籠罩住了鍾秋月前後左右的移動空間,攻勢之下,鍾秋月除了應對接招,幾無閃退餘地。鍾秋月輕叱一聲,右手緊握刻刀挺刃突刺穆慶生左掌,同時左手急封穆慶生當胸而來的右掌。穆慶生左手一抬閃過了刺來的刻刀,另一隻手硬生生和鍾秋月對了一掌。“啪”的一聲,兩掌驟然相擊,兩大高手的這一蘊含各自極強內力的對掌真個非同小可,感覺黃土場地都似乎動了一動,真可謂石破驚天。穆慶生身子在掌力反震之下後退了一步,鍾秋月則後退了三步才拿樁站定。兩人比拚內力,一招之下,顯見穆慶生內力上占了上風。

八極拳武功講究內外兼修,鍾秋月作為八極拳宗師級的人物,招法精奇自不必說,內力也一定極為強大,但和穆慶生對了一掌後,應該是知道穆慶生內力強於自己,不宜與之內力相較,當下被震退三步後身形一停再起,直逼穆慶生身前,盡力避開與穆慶生對掌接架,發揮刻刀短小精悍,凶狠靈活的特點,把手中刻刀舞得上下翻飛,刺挑斬削,招招直指穆慶生要害。武術器械上有“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的說法,與匕首相仿的刻刀正是一寸短一寸險的典型代表,此時抵近過招,近乎同歸於盡式的搏命,雙方都是一個險字。穆慶生也一掃開始時的倨傲自負,不敢托大,抖起萬分精神,使開一套純熟的八卦掌,見招拆招,空手入白刃,同時發出排山倒海般的掌力,攻向鍾秋月,頃刻間,黃土場上塵煙飛揚,兩大絕世高手打在了一起。

呆呆地看著鍾秋月窈窕姣好的身影刀光掌影中美輪美奐地婆娑起舞,我心裏的陣陣情愫一浪高過一浪,竟有些難以抑製了。想想都奇怪,在這個初冬之夜,自己從遠隔千萬裏的美國芝加哥竟然鬼使神差地出現在這裏,就如冥冥中注定一般。月朗星稀,天高風冷,垂柳依依,河水潺潺,周遭的一切似夢卻真,引起了聯翩的浮想,萬千的感慨,過去的那段兒女私情早如雲煙,但此刻彌漫著血腥氣息的黃土場上,舊日情人鍾秋月的曼妙舞步,恰似踩踏在自己本已無波的古井水麵上,泛起點點漣漪,並最終掀起了滔天巨浪,真是匪夷所思,莫名其妙。

鍾秋月和穆慶生越鬥越激烈,倆人武功各有千秋,各有專擅,看不出哪一個具有壓倒性的優勢,估計要百招之後才可見分曉。我看到鍾秋月後背被龍二霞刺傷的地方,開始鍾秋月大概運功封住周遭穴道,血凝固住了,此刻卻有鮮血流出,染紅了整個後背,應該是剛才和穆慶生對掌,被震開結痂封合了的傷口,現在全力以赴相搏,無瑕顧及了。我也算老江湖了,本來依著江湖的做法,我要再觀察一下雙方的比武,最後如果五月花落敗再出手相助的,可是看到鍾秋月此時的情況,我決定不再等待了。

我慢慢走向五月花師兄妹,剛一挪步,隻覺身後一陣勁風襲來,卻是一直倚坐在大柳樹下運功調息的餐館老板,看我抱著刻板走向五月花幾個,急忙跳起追來,伸手就抓我肩膀,不料我好像沒有注意到身後餐館老板,仍不緊不慢地前行,餐館老板的這一抓卻抓了一個空。“站住!放下刻板。”餐館老板一招抓空,另一隻手急起再抓,我身側肩縮,看似不經意的專注走路,又躲過了餐館老板抓向肩膀的手。

餐館老板雖先被鍾秋月削去一耳,後又被五月花的大師兄何金火暴擊肚腹,負了重傷,但經穆慶生輸入內力調治,自己又坐在大柳樹下運功調息了一段時間,功力已有所恢複,此時仍不失為一流高手。第一次出手時認為我不會武功,隻是隨手一抓未盡全力,抓空後也還以為我是無意間躲過了這一抓,待到他使出擒拿手的第二抓仍被我看似輕描淡寫地躲過時,餐館老板已經知道自己走眼,我有武功了。當下厲聲喝道:“五月花鼠輩,果然藏著掖著,搞陰謀詭計了。”說完呼地帶風一掌,打向我的後心。

“餐館裏還有我剛才沒吃完的菜了,先留著你,一會兒回去給你大爺我打包帶走。”我身子一側閃過打來的一掌,飛起一腳踢向餐館老板,嘴裏也沒閑著:“剛才沒吃好喝好,去把你和李有才被削下來的耳朵撿起來,回餐館給你大爺我做一道麻辣耳朵下酒。”餐館老板驚怒交加,見我一腳飛起,踢來之勢甚疾甚猛,躲閃已然不及,急忙雙手下壓,力封我踢來之腳,豈料我這腿腳貫注內力的一踢力如千鈞,餐館老板拚力下壓也難以抵擋,整個人被踢飛,身體撞在剛才運功調息時倚靠的大柳樹上,震得大柳樹發出一陣撲簌簌的聲響。

五月花師兄妹驚疑地看著我,蘇起起踏上一步,擋在其他幾人身前,警惕地問:“你是誰?”我把刻板扔給蘇起起,說下午我已經把半塊刻板還給了你,轉眼你這敗家子就給弄丟了,現在我再還你一個整塊的刻板,這次你可給我拿好了。說完,我雙臂伸開,運功於身,骨骼嘎嘎暴響聲中,佝僂著的身體慢慢挺直,恢複了本來挺拔的身形,同時揭開了臉上的人皮麵具。

“啊!”蘇起起手裏拿著我扔給她的刻板,驚呼道:“是你!”馬封田站在蘇起起身後,也認出了我,大概以為我此刻現身,應是敵非友,趁亂對五月花落井下石了,神色頗為緊張,趕緊想用場麵話套住我,說你要是江湖道兒上講究的朋友,夠板槽,我們的過節錯過了今天再說。我說,你倆叫我一聲老姨夫,咱們就什麽過節也沒有了。

我們這邊的動靜早就驚動了正給七星會龍二霞,慕容梓騰,苗目分幾個調息救治的李有才,李有才提著三節棍奔到餐館老板身邊。餐館老板被何金火打傷後經穆慶生貫注內力救治及自己運功調息,血脈重新順暢,功力本已恢複了不少,誰料又被我這貫足內力的一腳踢了個七葷八素,估計剛已調勻的氣息和血脈再亂,真可謂獄囚遇赦重回禁,病客逢醫又上床,當下倚靠在大柳樹上喘息。李有才和餐館老板兩個各被鍾秋月削去一耳的大臉一齊怨毒地望向已經恢複了本來麵貌和身形的我,倆人湊在一起的滑稽形象,用句時下的流行語,那畫麵太美,我不敢看。

場外的動靜也一樣驚擾了正在場中激鬥的穆慶生和鍾秋月,隻是高手相搏,容不得絲毫的分神和片刻的遲緩,倆人依舊你來我往的拳腳相加,刀掌相向,但是各自的動作更加生猛淩厲了。我移步向前,站在場邊,準備出手替下鍾秋月,讓她包紮後背的傷口,卻在這時,場上的局勢出現了決定性的變化。

穆慶生一掌拍出,凶狠掌力快如閃電般打向鍾秋月,鍾秋月彈射而起,躲過穆慶生當胸打來的一掌,一個優美的空中大旋身,衣袂飄飄,英姿颯爽,人在穆慶生頭頂上方,手中刻刀挽起一片漂亮的刀花,疾斬穆慶生。穆慶生內力登峰造極,招法也相當強悍狠辣,當下一蹲再起,身子已閃在鍾秋月背後,厲喝一聲:“看掌!”雙掌運起雄渾內力,暴擊鍾秋月後心!鍾秋月刻刀走空,招式已然使老,危急之中急忙刻刀後揮斜斬,力圖逼退身後的穆慶生,同時身子前竄;穆慶生打出雙掌後見刻刀劈麵斬來,也是招式使老,難以收手變招,隻得盡力側身偏頭,力求避開襲來的刻刀,雙掌仍發力擊出。說時遲那時快,倆人的這個過招隻是電光石火的刹那之間,隻聽“啪”地一聲,穆慶生雙掌打在鍾秋月的後心,這一擊力道強勁,非同小可,饒是鍾秋月卸力前竄,仍是被擊飛空中;與此同時,一隻帶血的耳朵,連著臉頰的皮肉耷拉在穆慶生的肩膀上,卻是鍾秋月被擊中後心之時,手中那把烏黑發亮的刻刀再次飲血,又斬下了穆慶生一隻耳朵!

鍾秋月人在空中,一口鮮血狂噴了出來,顯見傷勢不輕。離著十幾米遠,我縱身而起,一招八極拳的吳剛獻酒,躍起伸臂托接,接下了鍾秋月下落的身子。剛才鍾秋月在與李有才和龍二霞搏鬥時,使了一式八極拳的嫦娥奔月,這也是八極拳少有的幾式坤招,我曾見表妹霍雁使過此招。此時我則使了八極拳功夫中的吳剛獻酒,隻是本為振臂出擊的攻敵招式被我演化成了淩空接物的救人動作,最後還加了一個攬月入懷的收手式,不過無論動作和招式名稱,嫦娥奔月與吳剛獻酒倒是對應工整,恰當吻合,就是我這情急之下的“亮相”頗為高調了。

抱著鍾秋月剛一落地,蘇起起和馬封田迅速圍攏上來,倆人一則怕穆慶生對鍾秋月繼續追擊加害,同時也擔心我不利於鍾秋月。我把神智仍清,手還攥著刻刀卻已四肢無力的鍾秋月還給仍對我戒心重重的蘇起起,這時我才發現我衣服上已經沾滿了鍾秋月後背上的鮮血。我告訴蘇起起趕緊給鍾秋月後背傷口止血,先去場邊救治,這裏就別管了。然後又饒了一句:“一切有你老姨夫了。”說完,我回過身子,麵對強敵,凝神戒備,嚴陣以待。

此時李有才和餐館老板已經一左一右分別站在了穆慶生身旁。李有才早已用隨身帶來的不知什麽膏藥貼在了自己被割下耳朵的傷口處,現在又分別給穆慶生和餐館老板的傷口各貼上了一塊膏藥,三人臉上的血跡也已擦拭幹淨,除了臉部輪廓上看各自少了一隻耳朵,其他倒是沒有什麽異樣,隻是三人湊在一起,讓人看了有一種說不出的別扭和滑稽。

“原來這位朋友也是江湖道兒上的。穆某一生閱人無數,對自己這對雪亮的招子從來自信,今日這跟頭栽的真是不輕,平生第一次走眼了。”穆慶生雖重傷了鍾秋月,明麵上可以說獲得了對決的勝利,但卻被對方侮辱性的削去一耳,尤其對方係低於自己輩份的一個女子,無論從實際結局及江湖名譽上說,這場勝利應非完勝,可謂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對他這種心高氣傲,目空一切,應是八卦掌宗師級的人物來說,當是巨大挫折及侮辱。眼下仍在喪耳之痛及突然冒出我這個強敵的驚怵交加之中,已沒了當初的那種目空一切的自負。

“好說好說。”我對穆慶生拱了拱手。“世外漂泊苟活,掙紮求生,早就不知道江湖門朝哪兒開了,誰想樹欲靜而風不止,不明不白地就被‘江湖’,糊裏糊塗地又被‘道兒上’了。也是今天偶逢奇遇,勾起舊日回憶,又兼好奇心大盛,追蹤至此,誰曾想因緣際會,大家在這裏遇上了。躲閃之處,還望穆先生及朋友們見諒。”

“哪裏哪裏,穆某隻是好奇,在餐館裏穆某曾用寒指戳試了一下朋友的武功,但凡有些武功的江湖朋友都知道八卦掌絕學寒指戳的厲害,但朋友不躲不閃,恍若不知,真是藝高人膽大,也由此瞞住了我,佩服,佩服。”穆慶生似已恢複了沉穩,繼續說道:“朋友好俊的功夫,如果穆某沒有看錯,剛才朋友接下鍾秋月的那招使的是八極拳功夫吳剛獻酒,這麽說,朋友和八極拳也有淵源了?”

前行一步,手中三節棍在地上拖曳著,李有才失了一隻耳朵,說話時已經沒有了那種笑麵虎的表情和語調,透著深深的怨毒:“五月花說的下午有人,是叫黃昏的,賣給了她們那塊雕鳳圖案的刻板,那個黃昏就是你吧?”我說不錯,我就是她們說的那個黃昏。

餐館老板也前移一步,與另外兩人對我成倒品字形圍攏之勢,滿臉仇恨地說,那麽,剛才用水煮花生米當暗器襲擊慕容梓騰,救下馬封田的也是你了,真是扮豬吃老虎啊。我說我沒吃到老虎啊,就今晚吃了你一桌子的菜,都是牛羊肉的清真菜,嗯,倒是還沒給錢了,不過你穆師叔不是答應免單了嘛,怎麽,你小子還心疼你那飯錢了?沒等餐館老板惱怒發作,我又對穆慶生說道:“穆先生這對招子確實雪亮,我剛才的那一招正是八極拳小架招式的吳剛獻酒。”

我餘光看到五月花眾人那邊,鍾秋月此時已經恢複神智,正在和蘇起起幾個說著什麽,看向我這邊。我抽出腰間師父留給我的那把精鋼傘骨折扇,抖手打開,端詳了一番扇麵上師父筆力雄渾,蒼勁瀟灑的“霍氏八極拳”五個大字,又嘩地一聲合上折扇,說道:“世界說很大也很大,說很小也很小,今晚真可謂不是冤家不聚頭啊。我的姥爺,也是我師父,就是鍾秋月奶奶肖月思的二師兄,江湖人稱笑談風月不負他,姓霍,不過鮮有人知道他的真實名字。當初正是他和師妹肖月思搗毀了祁連山七星會的壇口。我是師父他老人家霍氏八極拳的唯一傳人,也是他隔了一輩的後輩,繼承了他的武功和衣缽,自然,也接下了他的一切恩與怨。”

“黃昏朋友倒是爽快,現在不再藏著掖著了,好。”穆慶生摸了一下被削去耳朵後貼著膏藥的半邊臉,咧了咧嘴,說道:“剛才還想,這位朋友何方神聖,竟然如此豪橫,我們七星會和五月花這個仇深似海的梁子伸手就接,原來卻是肖月思那個二師兄的後輩傳人,難怪啊。今天這是什麽日子?數十年尋覓未果,現在一個個的都冒出來了。”

“這就叫無巧不成書,有緣千裏來相會。咱們大家今天以這塊楊柳青年畫刻板為媒,八方齊聚,了結跨朝越代的仇怨,穆先生不高興嗎?”我回頭看了看五月花幾個,見鍾秋月正目不轉睛地看著我,微皺著眉,似在極力思索回憶著什麽。此時何金火,楊霞,郭小毛都已經坐了起來,應該是鍾秋月剛才解開了他們三個被穆慶生封住的穴道,也說明鍾秋月功力被重創後已經有所恢複了。

我提高了嗓音繼續說道:“這整塊刻板本是我師父的爺爺及父輩參與支援左宗棠收複新疆的趕大營有功,受贈後自新疆帶回京城的,後來順通鏢局占有了刻板,師父銜恨離開鏢局,誰料順通鏢局卻因為這塊刻板引來大禍,鏢局一眾被祁連山七星會設計團滅,再後來順通鏢局的二當家肖月思,找到她的二師兄,也就是我師父,一起去祁連山七星會複仇,這其間的冤冤相報,曲曲折折,以致最終的兩敗俱傷,一言難盡,現在就別再掰扯糾纏這些是非曲直了。作為師父他老人家的衣缽傳人,我今天正好恰逢其會,眼下圍繞這塊楊柳青年畫刻板的來龍去脈大家都基本知道了,咱們江湖事江湖了,劃下道兒走下去就是了。”

 

(二十)

穆慶生又道:“剛才聽你對那個蘇起起說,‘一切有你老姨夫了’,不知此話怎講?”

我嗬嗬了一聲,又看了一眼五月花幾個,見她們聚在一起,低聲交談著,看著我這邊的動靜,既沒有散開站位,也沒有上前助我動手的意思,更似乎是商量好了隔岸觀火,袖手旁觀,除去鍾秋月仍是麵無表情地審視著我,看不出想的什麽以外,其他的人個個眼神中流露出盼著我和七星會三人盡快動手,雙方同歸於盡的心思。我忽然心下一沉,剛才憶及與鍾秋月舊日時光時泛起漣漪,溫暖升騰,情愫充盈的心情急轉直下,瞬間又生出了一種感慨江湖蒼茫的複雜感覺,隨即心裏一下子平平靜靜,空空蕩蕩了。我淡淡地回答穆慶生的問話,也是說給鍾秋月,蘇起起及五月花眾人聽:“這是我們之間的事,我那句話僅是玩笑,倒是開得有些輕浮了。我和五月花的鍾秋月既有淵源,很久以前也有交集,不過說起來慚愧,那段交集及其後發生的事情雖非本意,另有隱衷,但事實上,我也曾藏著掖著,有失光明磊落過,種種陰錯陽差,一語難道其詳,在今天之前,我都沒有仔細回想反省過,自己都說不清道不明的,就更沒必要給穆先生解釋了。”

“師叔,別跟他廢話了。”餐館老板惡狠狠地說:“五月花幾個已經全被我們打敗,咱們正要乘勝追擊,拿回七星會信物刻板,讓五月花認栽散幫,退出江湖,這小子跳出來攪局,又是我們七星會仇人的後輩,五月花的同黨,最後的關頭,咱們別再大意,一起上,合力毀了他。”

“毀了我?憑你?腦袋大脖子粗還讓人削去一隻耳朵,都殘疾了,小心我再削去你的另一隻耳朵。”我一手用折扇指點著餐館老板,故意用言語刺激他,另一隻手叉了一下腰,然後看似很自然地下移伸進衣服口袋,悄悄地把從餐館出來之前放在口袋裏的幾粒花生米抓在手心,嘴裏繼續說道:“我師父負氣離開順通鏢局,在江湖上以笑談風月不負他的名號自立霍氏八極拳門派,武功登峰,縱橫四海,快意情仇,獨往獨來,瀟灑自如,是他人生最開心的高光時段。本來和祁連山七星會沒有任何交集,更談不上仇怨,後來被肖月思情絲捆綁,拉去複仇,才致其後的跌宕變故。我則更與七星會八竿子打不著的關係,不過江湖就是江湖,有了梁子,就隻有一輩輩的接下去了。”

餐館老板再次前移一步,擺開架勢,說:“你小子怕了?想撇清關係,晚了。地獄無門自來投,不說你是我們七星會大仇人的後輩傳人,理應接著我們的複仇,就說你狡猾多端,裝神弄鬼地跟著我們來這裏看我們比武,摸清了我們的虛實,又鬼鬼祟祟地使暗器,尤其抽冷子踢了我一腳,今天就不會饒過你。”

“怕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突然運功於胸,仰天長嘯,內力勁吐而出,使出了霍氏八極拳的獨門絕技龍吟獅吼功的龍吟功,嘯聲雄渾鏗鏘,激昂嘹亮,直衝雲霄。雖然龍吟獅吼功的聲音不發散,隻如手電筒的光束一樣向前發出聲波,我這招龍吟功又是向天空發出,但仍是聲若焦雷,震耳欲聾,響徹四周。不光對麵的穆慶生,李有才,餐館老板感受到了我內力的強勁,神色驚恐,惶惶不安,就是場邊的蘇起起,馬封田等五月花的師兄妹幾個也都被我的嘯聲震懾,驚駭莫名,麵麵相覷,鍾秋月更是呆呆地看著我,一臉驚訝和茫然。

龍吟獅吼功係八極拳的傳統內家功夫,隻要是八極拳入流的各門各派均有傳承,也成了公認的八極拳之間衡量彼此實力的招法之一。剛才郭小毛在與餐館老板搏鬥時突施獅吼功,以致餐館老板猝不及防,一愣之下被何金火重傷,郭小毛使的是八極拳龍吟獅吼功的坤招獅吼功,雖然功力未及‘尖利刺耳,摧肝催膽’的上乘標準,卻也中規中矩,頗有水準,由此推斷郭小毛的師父鍾秋月的獅吼功肯定相當不凡,所謂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龍吟獅吼功是實打實的內力展示,來不得半點水分,今天之前一直以為我隻會三腳貓功夫的鍾秋月看到我施展出龍吟功後吃驚就一點也不奇怪了。而我此刻的一陣長嘯,激情噴薄而出,立覺豪氣滿滿,壯誌陡升,似將域外漂泊,終日循規蹈矩,渾渾噩噩,蠅營狗苟的無奈無趣一吐而盡,一腳踏入久違的鐵血江湖了。

我看著餐館老板,故意做出滿臉疑惑地樣子說道:“抽冷子踢了你一腳?那下次我先和你打個招呼再踢行嗎?”

我話沒說完,餐館老板怒喝一聲“別他媽以為幾聲窮嚎就嚇住我們了”,隨即雙掌合攏,一招八卦掌的童子拜佛,衝我胸口的膻中穴撞擊而來,大概是常年在清真餐館裏煎炒烹炸的緣故,隨著餐館老板的抵近攻擊,一股蔥蒜和牛羊肉的複雜香氣撲麵而來,與此同時,又一股勁風猝起,三節棍呼嘯著貫頂砸下,卻是七星會掌門李有才從側麵對我發起攻擊了。

“再抽冷子給你一下。”我倒縱而起,閃過倆人的攻擊,人在半空,插在口袋裏的手急速抽出,再施彈金指,將手中的幾粒水煮花生米悉數打向餐館老板。餐館老板已經看到過兩粒水煮花生米做暗器襲擊慕容梓騰,救下馬封田的經過,知道我暗器的厲害,見我揚手打出東西,就待撤身閃躲,隻是我的幾粒水煮花生米分上中下三路呼嘯打來,封住了他的縱躍退路,急切間隻好一個就地十八滾,想滾出暗器攻擊範圍。武功招法的就地十八滾並非尋常人理解的那樣簡單地躺倒再原地翻滾,而是有一套摔跌再滾的連貫性動作,像與醉拳同源的地趟拳,其經典招式的九滾十八跌,就是俗稱的就地十八滾,身形腿勁,跌法及滾法都相當講究,在在考驗使招者的武功修為。餐館老板武功不凡,危急中這招就地十八滾使得流暢自然,跌滾連貫,雖然看起來狼狽,卻是避擊的好身法,不過也怪我這霍氏八極拳的獨門絕技彈金指太過迅猛淩厲,餐館老板跌倒地上躲過上中兩路的襲擊,仍被下路打去的三粒水煮花生米分別擊中一側的肩腰腿穴道,隔著衣服嵌入肉中,經絡立堵,半身不遂的身子僅滾了五滾就仰麵朝天,掙紮幾下,再也滾不動了。

李有才一砸未中,手腕急抖,三節棍攔腰暴擊,再度向我打來,卻在此時,一聲“黃昏朋友,穆某得罪了”的淒厲童音響起,穆慶生掌帶罡風,湧身而上,劈麵就是雷霆一掌!我再度縱躍後退,躲過李有才和穆慶生倆人的左右夾擊,豈料穆慶生迅疾似風,如影隨形,如蛆附骨,前竄追隨,施掌再擊。穆慶生掌風籠罩之下,我大喝一聲,雙腳拿樁站定,發力出掌,和穆慶生對了一掌。“砰”地一聲,我倆各自退了一步,顯見雙方內力伯仲之間,旗鼓相當,起碼這一掌較量未分高下。

未及站穩,李有才紅著眼睛咬著牙,三節棍劈頭蓋臉又向我打來。與尋常武者使用的木質三節棍不同,李有才使用的係金屬材質的特製三節棍,雖然結構上仍是三節短棍以鐵鏈相接,但短棍加長加粗,自是分量亦重,由內力雄渾,招法凶狠的李有才使起來,力大勢沉,虎虎生風,威風八麵。剛才李有才和鍾秋月的對陣我已經看到,李有才武功高超,招法精奇,一套三節棍法使得出神入化,當非等閑,隻是妻徒相繼敗陣重傷,才致急怒攻心,一味同歸於盡式地進攻,失了有條不紊的章法,犯了臨陣對敵的大忌,讓鍾秋月尋隙破防,削去一隻耳朵。其實武功高手之間的生死之搏,被對方削去一隻耳朵僅是侮辱性的皮肉之傷,較之致命穴道被打中和內力損害為輕,影響美觀和心理卻不影響最後勝負的結局,李有才就算失耳破相,仍可一戰,再繼續與鍾秋月纏鬥下去,鹿死誰手尚未可知。當下情況,我想如果我與李有才穩紮穩打地單打獨鬥,或需數十招以上才能拿下他,但眼下還有武功更為高強的穆慶生在,我以一敵二,在實力沒有碾壓優勢,五月花諸人袖手旁觀的情況下,必須各個擊破,劍走偏鋒,速戰速決,避免久戰下對方配合越來越默契,自己形勢更為不利。剛才先出其不意用水煮花生米做暗器清除了餐館老板,現在要先除去李有才,再與穆慶生做最終的較量。

想著,我側身一閃,李有才的三節棍擦著我的鼻尖砸在黃土場地上,又“砰”地一聲彈起,我右手鋼骨折扇一揮,打在三節棍的棍頭,三節棍在李有才手中橫向蕩開,攔腰擊向穆慶生,阻住了正要衝向我的穆慶生,穆慶生略一停頓之際,我一個前衝,左手如鉤,抓向李有才的肩井穴,李有才急忙抬手架擋,卻不料我這一抓隻是誘使其舉臂封架,以致胸前要害露出破綻的虛招,稍縱即逝的時機出現,我身形躍起,居高臨下,黑黝黝的鋼骨折扇倏然疾伸,一招靈蛇吐信,點向李有才胸口膻中穴!

膻中穴係人身極為重要的穴道,髒腑之氣匯集的地方,被打中後輕則全身受製不能動彈,重則功力受損,內力散失,甚至傷殘致命。李有才不但武功高強,應變機敏,亦不愧為祁連山七星會綠林頑匪的後人,外表看似笑麵虎的形象,動手對陣卻是狠辣剽悍,直衝惡打,悍不畏死,見我身在半空,已不似腳踏實地那樣閃躲自如,前身門戶洞開,亦覺機不可失,不顧貫注內力的鋼骨折扇直戳自己要害而來,竟是不撤不躲,一副同歸於盡的拚命架勢,撒開手中三節棍,雙手變掌,也奮力打向我雙乳之間的膻中穴。

鋼骨折扇一戳而中,雖然我留有餘地,沒有使出全力一招斃命,但這一擊仍是非同小可,李有才仰麵朝天倒在地上,連掙紮都沒再掙紮,直挺挺地不再動彈,剛才撒手扔開的三節棍掉落身旁,人與彎成半橢圓形的三節棍擺了一個大大的0字,似在昭示著一切歸零,終於畫了句號;我借著鋼骨折扇戳中李有才後的反震之力,勉力上竄,仍是沒有完全躲開李有才被戳中前的瘋狂反擊,僅是錯開被打中致命的膻中穴,兩側肋骨則分別挨了一掌。好在今晚來這裏之前貼身套上了師父傳給我的那件桑蠶絲,陳年棕絲和純金絲密織特製的錦緞坎肩,受創才有所減輕。這坎肩可謂武林至寶,當之無愧的護身鎧甲,穿在身上,護身護體,刀劍不入。在餐館裏穆慶生以八卦掌的寒指戳試探我有否武功時,正是因為外衣裏麵穿了這件坎肩,我才不怕他真的傷我,瞞過了他,也正是因為有所恃仗,我才兵行險著,以硬碰硬,不顧自己胸前門戶大開,出手打中了李有才的致命要害。不過我挨的這兩掌著實不輕,即使運功護身,錦緞坎肩及氣功雙層保護,兩側肋骨仍幾乎被打折,胸腹內氣血翻騰,一口鮮血湧上,含在嘴裏差一點兒就噴了出來。

腳未落地,身後一股疾風刮起,就像《西遊記》裏那些邪妖惡怪出場帶起一陣飛沙走石的狂風一樣,排山倒海般的掌力猛烈襲來,卻是穆慶生身在空中,雙掌淩空拍向我的後心。我輕身再躍,閃開穆慶生攻來的雙掌,卻待轉身對敵,但穆慶生在我身後追擊的速度極快,幾乎成了牙帶魚般首尾相連的追擊,我隻得急施輕功,又前躍幾次才得以回旋轉身,和穆慶生對打了起來。穆慶生武功奇高,八卦掌使得詭異多變,出神入化,加之內力雄渾,內外兼修的功夫極難對付,是我平生僅見的武學高手。忍著兩肋受創後的疼痛,我使開師父當年獨步武林,縱橫江湖,威震四方的霍氏八極拳功夫,與穆慶生展開了惡戰。雙方在黃土場中閃轉騰挪,見招拆招,你來我往,打得難分難解,不一會兒就打了三十多回合。

激鬥中,我身形後退,閃過穆慶生打來的一掌,正待揮折扇點戳穆慶生掌心,忽然覺得身後一股陰風著地卷起,淩厲襲來,危急中不及回頭,急忙側竄閃避,隻是事起突然,閃躲雖快,仍被一物重擊後腰,一個踉蹌方才站穩回身。卻是餐館老板,剛才在施展就地十八滾時被我用水煮花生米做暗器打中一側的肩腰腿三處穴道,致半邊身子不能動彈,躺在地上難以再滾,貌似已經人畜無害了。實際上其先被鍾秋月削去一耳,再被何金火重擊腹部,後又被我抽冷子踢飛,最後又被水煮花生米打成半身不遂,幾番受創卻幾番得到機會調息恢複,實則內力未受大的損傷,最後這次被封穴道也隻是一側身子行動受限,另一側的胳膊腰腿無恙,其後見我力挫李有才,又與穆慶生激戰,遂用可以正常活動的那隻手解開腰間的寬牛皮帶,拿在手裏,暗中積蓄力量,等到我和穆慶生轉著圈打鬥靠近他時,突然單腿蹬地,身如流矢,一衝而起,人在空中,手中的熟銅大扣寬牛皮帶如一條鏈子錘呼嘯著砸向我的後心,這一擊之力,凶狠異常,若是尋常人被打中,怕不連脊椎骨都打折了,幸虧關鍵時刻我躲閃及時,皮帶僅打在腰部,沒有打中後心要害,且我側竄躲閃時卸去擊打的部分勁力,又一直在激鬥中以本門的霍氏八極拳內功罩體,最主要的是有錦緞坎肩護身,才不致重傷,即便如此,我腰受重擊,胸腹氣血激蕩,又是一口鮮血湧上咽喉。餐館老板鹹魚翻生,一擊得手,身子仍滯留半空,舞起大銅扣皮帶欲再次攻擊,我手中折扇閃電般擲出,肩胛骨碎裂的脆響中,餐館老板身子被鋼骨折扇打回地麵,又滾了幾滾,終於湊足了十八滾,完成了就地十八滾的招式要求,寂然不動了。

我折扇甫一擲向餐館老板,穆慶生從我身側已然湧身而至,雙掌烏雲罩頂,攜風打來,我回身雙掌迎上,再實打實地接了他的雙掌。兩肋及後腰連受李有才和餐館老板巨創,此時與穆慶生純是比拚內力的對掌令我頓覺力有不逮,被震退兩步;穆慶生也踉蹌著退了一步,卻是一退即返,再度拍出凶狠兩掌。高手相搏,不容絲毫差池,穆慶生在我後腰受創,又扇擲餐館老板的分神之際,趁隙搶得先機,隨即連出惡手,攻勢綿綿不絕,環環相接,步步緊逼,絲毫不給我喘息之機,剛才勢均力敵的對陣形勢轉眼間我就僅是招架遮攔,落了下風。

又鬥了二十餘合,我漸漸穩住陣腳,不但頂住了穆慶生一浪高過一浪的攻勢,而且霍氏八極拳的精妙招法越使越開,見招拆招,指東打西,不斷有力反擊,局麵又呈不相上下,互有攻守,難分難解的膠著狀況了。本來,我和穆慶生武功各有千秋,短時間內對戰難分伯仲,剛才的被動既是其趁隙占先,也是我很久沒有實戰,尤其遇到穆慶生這樣超強的對手,使招有些保守拘謹了。

自和表妹霍雁一起完成師父遺願,以“陰陽雙架”名號完勝征服了北道武林上兩個如日中天的巨孽及一眾餘黨,倆人也各自身受重傷,金盆洗手後,和表妹霍雁分手,自己獨自漂洋過海,域外苟且,平日舞文弄墨,吹拉彈唱,醉心文藝,早已淡漠忘卻了以往的鐵血歲月,沒了江湖豪情。這二十多年從未再涉足武林,遠離了江湖,對國內武林可謂不知有漢,無論魏晉,也從心裏自認徹底脫去了江湖人的這層皮。不過好在功夫沒有擱下,相反卻沿襲舊日習慣,也是遵從師父遺願,本門霍氏八極拳的武功一直習練不輟,從未間斷,實力較之以前更有精進,隻是對武功沒了以往的興趣,也再沒有與人對陣較量過。今天一開始先是被蘇起起,馬封田迷暈後封了死穴,脫困後遇到的就全是紮手的硬把子。穆慶生武功卓絕,深不可測,一套八卦掌使得神出鬼沒,儼然是宗師級的武學高人,眼下危機四伏,險象環生的打鬥和腰肋受創處的陣陣劇痛,越來越激起了我的鬥誌和鐵血江湖的豪情,也讓我漸漸恢複了自己舊日對武功的癡迷和那種奇妙感覺。

 

(二十一)

又鬥了幾個回合,穆慶生忽然飛起左腳,當胸踢來,我身形一側一蹲,閃過這千鈞之力的一踢,同時一個掃堂腿,猛掃穆慶生支撐身體的右腿,穆慶生蹬地縱躍,讓過我的掃堂腿,卻不料我借著單腿橫掃的慣性,身如陀螺,旋身而起,追上半空中的穆慶生,雙掌齊發,拍向穆慶生肚腹。穆慶生身未著地,見我發力襲來,躲無可躲,遂雙掌向下封擊,又和我對了兩掌。這次對掌雙方都拚出了全力,“啪啪”兩聲,我被震退落地,穆慶生也被掌力震得身向後飛,誰知,穆慶生借被震飛之機,突然空中一個倒翻,爾後身如疾矢,一頭紮向黃土場邊正在觀戰的五月花眾人,在快要接近眾人之時,穆慶生身形挺起,老鷹搏兔一般抓向站在眾人前麵的蘇起起。蘇起起抱著我給回她的那塊刻板正全神貫注地看著我和穆慶生打鬥,萬沒料到穆慶生竟然衝她而來,此時陡逢襲擊,立刻舉起刻板當頭砸向穆慶生,穆慶生動作極快,出手如電,抓向蘇起起肩膀的雙手倏然變向伸縮,神速的伸縮之間已然奪下了蘇起起舉起的刻板!如果讓不知內情的外人看,倆人各自的動作配合在一起,就像是商定好的那樣默契,蘇起起宛若向長輩孝敬一樣舉起雙手獻上刻板,而穆慶生禮賢下士般伸手接過,獻送和接下環節無縫銜接,一切顯得那麽自然和諧,畫麵頗為生動溫馨。

穆慶生奪下刻板的刹那,飛起一腳踢向蘇起起,蘇起起突然之間失了手中刻板,又見穆慶生踢來一腳,大驚失色,急忙後撤閃避,雖肋骨處被苗目分抓下一大塊肉,已受重傷,但蘇起起稍胖的身子動作仍然迅速,向後一閃已躍出兩三米之遠。不過穆慶生的一踢隻是嚇退蘇起起的虛招,一踢即收,隨即縱身回躍,人在空中,雙手一錯,手上的刻板已經一分為二,雙手各執一塊刻板,猶如手使雙錘,緊閉雙唇,圓睜怪眼,麵目猙獰,迎上趕過來的我,兜頭就砸。

經過剛才與穆慶生的一番苦鬥,我已基本熟悉了穆慶生的武功情況,再繼續打下去,短時間內不可能分出勝負。穆慶生被鍾秋月削去一耳,不但沒有影響其內力及武功發揮,相反卻似乎更加激起了鬥誌,越戰越勇,內力綿綿不絕,後招層出不窮;而我兩肋及後腰受創,一直劇痛不止,使招用力頗多掣肘,再耗下去極為不利。我決定再出奇招,冒險求勝。

穆慶生手快,我亦不遑多讓,見他揮起刻板砸來,側身躲過,左手急出,抓住刻板,右手中指食指並攏,直戳穆慶生咽喉,穆慶生一隻手中的刻板被抓,急揮另一隻刻板砸向我戳他咽喉的手,我右手由戳改抓,鐵鉗般鉗住了另一塊刻板,我倆隨即各使內力,四隻手分別抓住兩塊刻板,用力爭奪,看似雙方要展開一番內力的較量了。

便在此刻,我突然使出凶猛殺招,自丹田猛力提氣,傾盡全力一聲龍吟狂吼,一直含在嗓子裏的鮮血自嘴裏激射而出,這一大口鮮血在內力的催逼下如支支血箭,暴射在穆慶生的臉上!穆慶生滿臉鮮紅,一聲童音般的怪異尖叫響起之際,我右手鬆開刻板,一拳結結實實地打在了他的膻中穴,穆慶生踉踉蹌蹌地後退幾步,然後像他的師侄李有才一樣,直挺挺地倒在地上,不再動彈了,兩隻手仍分別死死攥著那兩塊刻板。

我在餐館老板身旁地上拿起鋼骨折扇插回腰間,又從被製住穴道,已經暈厥的穆慶生手裏拿過已經染血的兩塊刻板,將分別雕刻著一龍一鳳圖案的兩塊刻板重新合二為一,對接在一起,在手裏端詳著。殊死拚鬥之後,看著這塊曆經百年滄桑,血與火中幾易其手,幾代人愛恨情仇交織的刻板,竟是湧起了萬般感慨,呆呆地愣住了。

許久,我的餘光看到,鍾秋月,蘇起起等五月花眾人已經在我對麵排開陣型了。

“把刻板拿來!”軟糯迷人的楊柳青話聲響起,蘇起起此時已經沒有了比武之前的那種咄咄逼人,七個不含糊八個不在乎的倨傲樣子,反倒是話硬聲軟,一副色厲內荏的表情,站到了我的麵前。她的身後,是緊緊盯著我的眼睛,看不出任何表情,因失血過多和後背受穆慶生重擊,麵色蒼白,手執刻刀的鍾秋月,其他五月花的何金火,馬封田,楊霞,郭小毛則分立在鍾秋月左右,擺好了架勢,在我對麵組成一個扇形,嚴陣以待了。

“刻板給你?”我前行一步:“憑什麽?”

“這是我們鍾家的刻板。”蘇起起怕我暴起傷人,後退一步,全神戒備著說道:“把刻板歸還給我們,大家一切都好說,哼,別以為現在我們五月花製服不了你。”

“蘇起起,你就是一斤鴨子半斤嘴。下午讓你用迷魂散得逞後點了我的死穴,是我過慣了太平日子,忘了清平世界朗朗乾坤下還有江湖,沒有提防,現在你還嘴硬要製服我?”說著,我一隻手伸進懷裏,蘇起起經曆了這一天的幾番折騰,此刻已成驚弓之鳥,以為我又要拿什麽水煮花生米之類的暗器,再後退一步,擺了一個八極拳的起手架勢,嘴裏說,你想怎地,卻不料我從貼身穿著的錦緞坎肩口袋裏拿出了一本書,說:“告訴你,這塊刻板不是你們鍾家的。”

下午,當知道了鍾秋月,蘇起起要與來賣楊柳青年畫刻板的幾個外地神秘人物在津利華大酒店見麵的消息後,我決定追蹤蘇起起,進而了解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在舊居裏翻找當年金盆洗手後束之高閣的錦緞坎肩,鋼骨折扇和易容化妝的幾件東西時,看到師父寫的小說也和這些江湖用的物件放在一起,想到若是與鍾秋月見麵時也許會用這本書交代這塊楊柳青年畫刻板的來龍去脈及師父和她奶奶肖月思的情況,就把這本書放在錦緞坎肩口袋裏了。師父的這篇小說曾經連載在民國時期天津的報紙上,後來天津的出版社將之成書出版。這篇以當時社會流行的鴛鴦蝴蝶派筆法寫作的小說既屬言情也算武俠小說,故事情節環環相扣,引人入勝,文字華麗優美,語言親切自然,文筆一流。但外人不知,實則這卻是一篇紀實小說,用了當時較為罕見的第一人稱,書中其他人物也多用真名或諧音。小說隱晦地曲筆講述了師父帶著自家受贈於清朝征西大軍的一塊作為霍,肖兩家聯姻信物的楊柳青年畫刻板,來到肖家的順通鏢局及其後的種種變故,特別透露了師父和其師妹肖月思倆人的情感經曆及一件秘聞。

我把師父這本叫《殘夢》的書,放在刻板上,從蘇起起身旁走過,來到鍾秋月麵前,說道:“這本書是我姥爺,也是我師父在民國時期寫的。這塊楊柳青年畫刻板的來曆還有他和他師妹,也就是你奶奶肖月思之間的事情都在書裏有所交代。當年他倆陰錯陽差地失散後,我師父一直尋找他師妹,其後的跌宕起伏可謂一言難盡,你想知道的話就看看這本書。”說著,我把刻板和書遞給鍾秋月。

鍾秋月蒼白的臉似乎有了一些血色,但依舊手執那柄接連削去餐館老板,李有才和穆慶生三隻耳朵的染血刻刀,一動不動,沒有接我遞過去的刻板和書,麵無表情地凝視著我的眼睛說:“從你在餐館出現,隻用餘光看我的一刹那,我就覺得曾經看過這兩隻眼睛,後來就越發相信,這就是當年那雙騙人的眼睛。”

我依舊雙手平端著刻板和書,看著鍾秋月美麗的臉龐,剛才已經平靜的心情又複雜起來了,字斟句酌地說道:“當年我奉師命尋找一塊楊柳青年畫刻板,自己也不知道其中的原因。雖多所隱瞞,辜負所托,致使一生愧疚,不敢回望,你說是欺騙我也確實無話可講,但隱瞞隻是隱瞞了自己有武功和進入你武館的目的,本來開始是想伺機盜走刻板的,後來和你在一起,也幾次猶豫著要向你吐露實情,又怕從此失去了你,再以後對你由漸生情愫致深陷其中,拍著胸口說,確實是情自心出,真心真意,抱著終生琴瑟願望的。在拿到你作為定情物交給我的刻板後,我先去了北京,想讓師父鑒定一下刻板是不是就是要找的,也問清尋找刻板的原因,再告訴師父自己和你私下定情之事,不料師父卻已因重病突然回了沈陽,我趕到沈陽,接下師父臨終前傳下的武功,衣缽及委托之事並最終和表妹霍雁完成師父所托,其間的多番變故,始料未及,隻能說造化弄人了。現在我把這一整塊刻板歸還給你,當初的‘欺騙’再難挽回,其他的就兩不虧欠了。”

“兩不虧欠。”鍾秋月聲音清亮明媚,經過激戰和受傷,又帶著一絲沙啞和無力,但語氣頗為冷峻:“你從我手裏拿走了半塊刻板,現在還回來一整塊刻板,我賺了,不是我虧欠你了嗎?你還‘一生愧疚,不敢回望’的這麽客氣,我應該對你感激涕零才是啊。”說完,鍾秋月依然一動不動地看著我,身旁五月花的何金火幾個麵麵相覷,不知所措,也都呆立不動。蘇起起走上前來,小心翼翼地從我手裏拿過我遞給鍾秋月的刻板和書,看看我,又看看鍾秋月,小聲說:“老姨,咱們先走吧?”

看鍾秋月出語譏諷,我避開話鋒說道:“祁連山七星會這幾個人隻是昏厥或被點了要穴,沒有性命之憂,雖然事先說好了按江湖規矩,比武傷損自負,但清平世界,還是不要驚世駭俗,希望你們把他們幾個放在一起,過一會兒穴道自會解開,他們應該會認栽自去的。嗯,就不再說什麽,咱們是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後會有期了。”說著,我轉身就要走。

“當初拿著刻板背信潛逃,從此杳無音訊,現在紅嘴白牙的用‘兩不虧欠’這句話就算交代了?這不是騙死人不償命嗎?”鍾秋月冷冷地說道:“你也是江湖人,知道江湖人講究的是一諾千金,立下誓言就算粉身碎骨也要踐行。不怕身邊這些小輩們聽著笑話,我們倆當年決定在一起時,是海誓山盟的,你‘不敢回望’那段時光,我可還記得清清楚楚了。”

見我低頭不語,鍾秋月踏前一步,晃了晃手中的刻刀,問道:“你還記得我給你刻板的那天是什麽日子嗎?當時我說如果你變心了,我會怎麽做嗎?”我說記得,鍾秋月說你給我說一遍。我看了看圍在四周的五月花幾個,又看著身前臉色蒼白如紙,冷峻堅毅的表情下難掩脆弱,已經不複昔日青春飛揚,活潑開朗,熱情如火,美麗大方的鍾秋月,剛才已經平靜下去的心情再度翻湧,當年楊柳青中北斜鄉村頭那家武館裏發生的一切,就像電影一樣一幕幕地在眼前浮現回放。我吞吞吐吐地說,你給我刻板的那天是你的生日,你是農曆八月十五的生日,所以家裏給你起了鍾秋月的名字,給我刻板時你說我以後要是變心了,哪怕跑到天涯海角你也要找到我,拿刻刀在刻板上把我閹了,嗯,還在傷口上抹辣椒水。

“記得沒錯,想不到你這個沒良心的還真記著這些了。正好,現在刻刀刻板這兩件都湊齊了。”鍾秋月說道:“江湖兒女,豪放灑脫,不囉囉嗦嗦的。現在是兩條路,一是你跟我回楊柳青,把當初的事情解釋清楚,給我一個交代。二是現在咱倆就拚個生死。下午聽起起說抓到了你,也拿到了刻板,我這刻刀就一直磨著,沒想到先拿祁連山七星會的人試了刀。現在才知道你武功比我高,那我也一樣要踐行我的誓言。”

我迎著鍾秋月凝視我的目光走到她身前,說我當初怎麽也沒料到,咱倆的事情竟不明不白地變成這樣了。現在什麽也別說了,我跟你去楊柳青,不奢望你會原諒我,隻求解脫這些年的負罪感,反正我以後一切都聽你的就是了。說完這些話,我的心情突然有了一種自瓶頸中脫穎而出,遙見遠方地平線的感覺。鍾秋月說那你就不“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後會有期”的腳底抹油開溜了?不過醜話說前麵,我還沒聽到你的解釋,原不原諒的現在說為時尚早,我可讓你騙怕了。我說知道,就算不原諒,你要踐行誓言,眼下深更半夜的,隻有刻刀和刻板,我們也要回楊柳青再拿辣椒水了。

“我們把七星會的幾個人都弄回餐館,省得回來驚擾了外人。”蘇起起聽到我這樣說,知道我們不會再動手拚鬥,放下了心,還適時插上一句:“順便從餐館裏再給你拿一瓶辣椒水。”

“蘇起起,到現在還沒大沒小,你你你的,叫一聲老姨夫就這麽難嗎?”我半真半假地說了一句後才發現,鍾秋月一直凝視著我的那雙美麗的大眼睛此刻已是充盈了淚水。我伸出雙臂,把鍾秋月抱在懷裏,鍾秋月掙紮了一下,說了一句“真想狠狠地給你一刀”,然後緊緊抱住了我。

輕輕撫摸著鍾秋月柔軟溫暖的後背,我心潮起伏,忽然情不自禁地淚流滿麵了。

我們把祁連山七星會的幾個人都運回了餐館,估計不到天亮,他們自會蘇醒,被封的穴道也會解開,這些人武功高強,互相療傷救治自不在話下。按照江湖規矩,祁連山七星會這次比武失敗,自此應是絕跡江湖了。

從餐館臨走之前,蘇起起還真順手拿了一瓶辣椒油,隻不過最終沒有派上她老姨鍾秋月誓言所說的那種用場,倒是在以後每日給我和鍾秋月花樣翻新地做飯時用掉了。

當夜,我隨著鍾秋月和蘇起起等幾人披星戴月趕回了楊柳青。

 

全文完。

謹以此文獻給我的紅顏知己。

《葉落楊柳青》(十六)(十七)(十八)的鏈接

https://blog.wenxuecity.com/myblog/46040/202303/62.html

人間最難是情債 – 長篇武俠小說《葉落楊柳青》讀後感

終於得到了好友醒來已經是黃昏最新長篇小說《葉落楊柳青》的全本。作為一名資深的粉絲,我讀過他所有的小說及其他文藝作品。黃昏的小說,往往於細節處嵌入個人真實經曆,用他的說法,就是以文字描述自己於路所遇的形形色色,記錄自己人生旅途中的點點滴滴,留下印記。也由此,他的作品多采用第一人稱,像《一次純潔的偷腥》和《葉落楊柳青》這兩部長篇小說,均采用第一人稱“我”作為敘事視角,既給人親切真實的感覺,也更直接表達了思想感情。在他的作品中,那些活靈活現的人物,很多都在現實生活中真有其人。比如他的係列短篇小說《我的唐人街大院》和《一次網絡初戀的約會》,中篇小說《智慧維權》,《深夜赴約》,《西域神油》等,字裏行間描畫出他在美國生活時的各種場景,裏麵的人物很多來源於他周圍的人,還有在網絡論壇活躍多年結交的老朋友們。他的長篇小說《一次純潔的偷腥》,則以他的故鄉天津為背景,記錄了他早年在那裏生活和工作的痕跡。書中的S姐,小唐,趙靜,都是確有其人,至於是否確有其事,由於他的諱莫如深,倒是不得而知。而到了這一篇《葉落楊柳青》,書中的姥爺笑談風月不負他,表妹霍雁,據他私下告訴我,不但是真實存在的人物,在網上一搜即見,也和他具有與書中描述一致的真實血緣關係,書中的一些事實也都有跡可循。每每談及這些,黃昏都是津津樂道,和表妹霍雁的關係,姥爺徹夜長談的講古,一些過去霍姓家族的事情等,充滿了無盡的回憶,現在終於籍著這篇小說,隱晦地留下了文字的印記。

以我從前跟讀黃昏小說的經驗,知道所謂的“欲罷不能”其實不是不能,而實在是不想,他的文字,就有這種讓人愛不釋手的魔力。於是在一個七月流火的午後,我在後院樹蔭下覓得一處安靜的角落,斟上一杯茶,關上了手機,在確保沒有任何幹擾的情況下,思緒跟隨著作者的筆觸,飛到故事開始的地方。

小說以一塊明代的楊柳青年畫刻板為主線,縱橫了時間與地域,描寫了一段跨越三代人,從華北平原到西北邊關,最後再重回故土天津楊柳青的複仇故事。故事的主人公“我”曾經是江湖中人,背負了師父輩的使命,與從小青梅竹馬,既是師妹又是表妹的搭檔在完成前輩遺托後金盆洗手,孤身遠赴海外。時光荏苒,正當他以為人生早已古井無波,可以安享歲月靜好的時候,卻被那個他辜負了的女人設計找到,讓他不得不重新麵對自己當年欠下的情債。

這塊原是楊柳青古鎮明代一個畫坊鎮店招牌的刻板,幾經易手,而刻板的主人,有的是當年富貴人家,有的是西北鐵血梟雄。這一塊刻板,見識了人間繁華落幕的無奈,也見證了江湖兒女情長的溫柔鄉。這一塊刻板,不約而同地被兩代人當作定情之物,可是卻都是隻能成就曾經擁有,而不能永葆天長地久。情債二字,道盡了個中的被辜負與被利用,被哄騙與被欺瞞, 果然總是用情越深的人越受傷。而情債,並不隻是兒女情,還有師徒情,兄弟情。那西北的草莽,為了己幫的圖騰之物,幾十年來契而不舍,千裏追尋世仇。那鏢局女子,為保自家的傳代寶物,也是不屈不撓,從來未敢相忘。一日江湖,一世江湖,我與你以誓言,自當一諾千金,信守不渝。

故事中,人物的塑造有血有肉,沒有膚淺臉譜式的忠角或奸角,每一個人都隻是在執行自己命中注定要完成的使命。兩代的男主,都是武功高強的漢子,也都是一樣的英雄難過美人關。書中主人公“我”的姥爺,師父笑談風月不負他,文武兼備的一個奇才,一生情牽那個愛他卻又利用他的小師妹,為了護她周全,深入敵營,幾乎喪命,最後還是沒有能夠與她雙棲雙宿,直到生命的盡頭,仍然念念不忘。主人公醒來已經是黃昏,有著現代人的機敏與玩世不恭,在陰差陽錯中分別與兩個表妹發展出愛情故事。然而就像是替他一生為情所困的姥爺報複人生一樣,到了他這裏,他一次辜負了兩個情人。

整部小說,構思巧妙,故事連貫流暢,雖洋洋十萬字,卻主線清晰,主題明確。尤其值得一提的是,作者黃昏特別擅長武俠,一介文人卻深得武打動作的精髓,文字間,仿佛親曆刀劍翻飛如花,鐵馬硬橋似畫,一招一式的編排都極具暴力美學的電影畫麵感。在我這個資深電影愛好者讀來,真的是一種極高的享受!

在終於閱讀完全本之後,我抬頭望天,此刻正是夕陽西下,殘陽如血,暮風烈烈,心中不由豪氣騰起。在這個人人追求躺平,物欲早勝精神的年代,你的心裏是否還有那個曾經一諾千金的少年,那份誓要窮一生去追尋的目標,那團永遠打不垮熄不滅的火苗。“壯士憤,雄風生。安得倚天劍,跨海斬長鯨”。 每一個人的精神裏,都應該有一個英雄武俠夢,才能於終日的蠅營狗苟中不忘初心。謝謝黃昏,讓我做了一個完美的夢!   

小賽

再唱一遍《水中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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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來已經是黃昏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一一茶館' 的評論 : 謝謝茶館朋友光臨,問好。
一一茶館 回複 悄悄話 哈,這兩首歌我也唱過,喜歡劉文正的歌,純真美好!
黃昏哥唱得好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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