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國處理舊居變賣等事宜期間,偶然看到一則收購楊柳青年畫刻板的廣告,廣告中天價收購的正是自己當年遠涉重洋之前丟棄在家裏,早已蒙塵,束之高閣的一塊楊柳青年畫刻板。這塊製作於明朝初年,精雕細刻,巧奪天工的刻板背景複雜,隱匿於我舊日的江湖生涯中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看到廣告就想順便賣了,也是想著和舊日的一切斷個幹幹淨淨的。不料前去變賣時,竟隨之落入圈套,引出了一段背景跨朝越代,曲折離奇,驚心動魄的恩怨情仇故事。
《楊柳青驚魂》
(一)
“黃昏先生,您是第一次去天津的楊柳青吧?以前聽說過楊柳青這個地方嗎?”蘇小姐坐在我身旁,豐滿的身子隨著奔馳車的顛簸晃動,有意無意地不斷倚靠著我;不知什麽牌子的濃鬱香水混合著某種奇怪複雜氣息從擦著濃妝的臉上和敞開的裘皮大衣領口裏源源不斷地飄散而出,在我周圍纏繞侵襲。
“天津楊柳青曆史沉積久遠,文化底蘊深厚。楊柳青鎮有豐富的民間藝術,尤其是楊柳青年畫,可謂是名聲在外,我當然聽說過了。”我掃了一眼正專注開著車的司機,沒用慣常所說的天津話,而是繼續用標準的普通話說道:“光是楊柳青鎮名的由來就有名人留說,有柳說,禦賜欽定說等幾種說法,無論哪種說法都表明了楊柳青深厚的曆史和文化。另外,楊柳青人八千裏路,雲月當空,隨左宗棠收複新疆西征大軍‘趕大營’的傳奇故事,也是讓後人神思暇往啊。不過,雖然如雷貫耳,我還真是從沒去過楊柳青,其實就是天津,離著北京這麽近,我也沒來過幾次呢。”
“黃昏先生不愧是博才多學,見多識廣,連我們這小地方都知道得這麽清楚,比很多真正的楊柳青人知道的都多,又做生意又有文化,真是儒商了。”蘇小姐側過身子,毫不掩飾地以欣賞的表情看著我,播音員一樣的語音軟糯迷人,甜膩酥骨,入耳即化,微笑著說道:“特別是又帥又有錢的,魅力四射,都光芒萬丈了,讓人仰慕啊。”
“哈哈,蘇小姐還挺會奉承人。”我欠起了身子,迎著蘇小姐羚羊一般圓圓兩眼的直視打了個哈哈,同時目光就像受了重力吸引一樣,不自覺地從蘇小姐兩眼往下滑,越過尖尖的鼻子和鮮紅厚大的嘴唇落在了白白的脖頸下那衣領開得很大,並且冒出香豔怪味的地方,隨後又像被電到了似地轉向了前邊開車的司機,卻正遇到這個由始至終沉默寡言的中年男人從反光鏡裏看過來的冷峻眼光,急忙把身子又倚回了座位的靠背,看起了車窗外。
“瞧這車堵的,才剛到八裏台。現在天津的路建了這麽多,還是經常堵車,都快趕上北京的‘首堵’了。”蘇小姐看了看窗外,又回身問:“您名片上寫著您叫醒來已經是黃昏,這名字真有意思,我不懂英文,這是您英文名字翻譯成中文的嗎?那黃昏先生是哪裏人士呢?聽口音黃昏先生像是北京人,是嗎?”
“蘇小姐這才真是見多識廣,一猜就中,我是北京人,在東城的東四一帶出生長大,後來去了國外。不過,我黃昏多年漂泊,四海遊蕩,離鄉很久了。”我隨口答應著。
“我剛才說您見多識廣,您倒把這句話給我送回來了。”蘇小姐又往我這邊靠了靠,隔著衣服都感到了蘇小姐臃腫卻彈性的肉感,那陣濃烈的奇異氣味撲鼻而來,不知怎麽讓我聯想到腥騷這兩個字了:“在國際展覽中心大廳和您一見麵,沒說幾句,您就說‘你是楊柳青的吧?’我當時以為您這國外眼光呆高了的高端人士,大概是見我這身打扮太土,一眼就看出我是鄉下人了,哪知道我一問您是不是看我像楊柳青年畫裏的侉妞才說我是楊柳青人的,您卻說是聽出了我的楊柳青口音。”
蘇小姐輕輕一笑,接著說道:“我們小地方人自卑,我可是一直用的普通話啊。您這在國外,哦,是美國吧?漂泊多年的北京人,從沒到過楊柳青,連天津都沒來過幾次,竟然一下子就聽出來我這普通話裏的楊柳青口音,您說您不是見多識廣是什麽呢?”
“我有個朋友是楊柳青人,所以聽得出楊柳青話。”我聽出了蘇小姐話裏的“骨頭”,辯解道:“另外我也對楊柳青的文化,語言等感興趣,要不我怎麽會收藏這塊楊柳青年畫刻板呢?”說著,我掏出墨鏡戴上,又把風衣領子立起來,來了一副北方男人鄙視的那種裝酷的經典癟三造型,然後又倚在座位靠背上,不再說話了。
這“小地方人”蘇小姐,雖然年齡不大,從打著厚厚粉底的臉上看大概僅三十歲出頭,長相還挺好看,隻是扮相上穿金戴銀,給人感覺是一個滿身珠光寶氣的庸脂俗粉,胖胖的身子,活脫一個天津傳統小吃崩豆張係列裏的怪味豆,但一開口,卻是伶牙俐齒,機鋒甚健,而且似乎深藏不露,倒盤起了我的“底”來了,真像楊柳青俗話說的,“雜貨鋪兒的閨女不吃虧”啊。
車窗緊閉的豪華奔馳車在中環線複康路一段隨著車流緩慢蠕動。蘇小姐也不再說話,似在想著什麽心事,也或是在等待著堵塞的路況能夠好轉起來。密閉的汽車裏彌漫著一種尷尬的氣氛。
“感覺好像不妙啊。”看著前邊開車的那個陰沉不語的司機不時偷偷觀察我的鬼祟模樣,我又回想了一下剛才的情景,心裏忽然升起了一種正步入圈套的忐忑不安。
這次孤身回國,了結舊居變賣等諸多未盡事宜,湊巧看到一個收購楊柳青年畫刻板的廣告,廣告中天價收購的正是自己當年遠涉重洋之前丟棄在家裏,早已蒙塵,束之高閣的一塊楊柳青年畫刻板。這塊刻板背景複雜,隱匿於我舊日短暫的江湖生涯中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看到廣告就想順便賣了,也是想著和舊日的一切斷個幹幹淨淨的。本來賣刻板就是隨意之舉,雖說事先想到給對方看我手裏這塊刻板的地點是在天津國際展覽中心的展銷會上,以自己的身手和機智,一遇不妙,立馬抽身應該沒問題,但誰知對方展台守候的人叫來了這個自稱叫蘇起起的蘇小姐,經不住她看了自己帶來詢價的楊柳青年畫刻板後又捧又激的幾句話,也是自己這浮萍遊子,漂泊已久,早已生疏了多變的社會,久未涉足市井江湖,急於求成,放鬆了應有的警惕,聽說隻是去楊柳青鎮石家大院後邊的大宅院給她董事長看一下貨就能馬上定下來成交與否,竟是臨時決定跟她到天津西青區楊柳青鎮去,現在想來,真是太不謹慎了。
“楊柳青鎮和現在已經更名為中北鎮的中北斜鄉雖然在以前來說有些距離,但以如今的交通條件根本就是咫尺之間,更何況兩處同屬天津市西青區的一個行政區劃,萬一節外生枝,冤家路窄,遇見鍾秋月那女人,或更可怕的是,登廣告要天價尋收楊柳青年畫刻板就是她設下的圈套的話,以她對我當年攜寶潛逃的怨恨之深......”
想著,我的心一寒,倒吸了一口冷氣,手不由悄悄地伸到身邊包裏,摸了一下那塊堅硬光滑,厚重沉實,用樹齡百年以上的杜梨木經藥泡油浸後再由巧奪天工之手精雕細刻而成,出自明代的楊柳青年畫刻板,眼前倐地浮現出那晚鍾秋月一手執著鋒利的刻刀,一手拿著這塊刻板,柔聲但卻堅定地和我說話時的情景:“我奶奶的祖上是武林世家,我外曾祖父肖鵬舉是八極拳的宗師,清朝末年在京城開著一家北道上聲譽卓著的大鏢局。我奶奶是他的獨生女兒,也是鏢局的大小姐,二當家。這是我家祖傳的一塊明代的年畫刻板,也是當年鏢局押鏢的信物,還有我手裏的這把刻刀,都是我奶奶正式開始教我武功時傳給我的,是我‘壓箱底’的一對兒寶物。今天就把這塊刻板送給你,算是我給你的定情物了,以後我也傳你我家八極拳的真功夫,你執刻板我拿刻刀,劉海砍樵,董永仙女,男耕女織,你文我武,文武兼備,咱倆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我知道你是吃商品糧的市裏人,是大學剛畢業的才子,是可以托付終身的好人,可咱倆今天有緣分走到一塊兒,我的一切交給了你,就不提這些,我就跟定你了。人家都說小白臉沒有好心眼,我也不知道,反正你以後要是變心了,辜負了我的一片心意,哪怕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你。拿刻刀在這塊刻板上把你閹了。”接著又嘻嘻變臉一笑:“還抹辣椒水。”
一陣手機音樂聲讓我豎起了耳朵,蘇小姐接了電話,“喂”了一聲,隨後腔調一轉,竟忽然用純正的楊柳青話說了起來:“我是起起,哈哈,剛才叫您董事長我都肉麻,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我這不是成戲精了嗎?您放心,黃昏先生就在我身邊,瞧把您急的,一聽老相好的來了,這一會兒都等不了了?哈哈,您怎麽這麽沒禮貌啊?還罵上了,人家現在叫醒來已經是黃昏,一本正經地跟我說是北京人,在北京東城區的東四一帶出生長大,海外漂泊多年,從沒來過咱小地方楊柳青。哈哈,老姨,再耐心點兒,這三十幾年您都等了,還在乎這一時半會兒的?您先磨著那把刻刀,我起起辦事兒是偶爾掉鏈子,可關鍵時刻從不含糊,保證全須全尾地把您的老情人,我的老姨夫,熱乎乎地送到您手裏,您是要打要罵,要殺要剮,還是要親要熱,要疼要愛的我們就不管了......”
我怵然一驚,隨即就聽“啪”的一聲輕響,卻是電動車門鎖被司機又鎖了一下,隨後這輛奔馳車一個加速從車流中脫出,右轉駛下了複康路,拐進了路旁第一中心醫院側麵的一條小路,奔馳起來了。
“不好。”我心裏念頭飛轉,想直起身子,卻忽然發覺渾身沒了力氣,再一用力,竟是頭暈目眩,中毒了一樣,隻是頭腦還仍然清楚,同時覺得蘇小姐身上那股怪異的香水氣息陣陣襲來,愈發腥臊,更加強烈了......
故事情節開始曲折了,等著看你去沈陽幹什麽。
哈梅聖誕快樂,萬事如意。
我最近聽了五月花各位的唱,都唱的那麽好,真是強強聯合的奇妙組合。
周末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