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老婆,你媽媽一來沒幾天就把回程的飛機票給退了,你告訴我說你媽媽也許不等到一個月的簽證停留期限就回國,我還挺高興的。現在我這天天數著日子,你媽媽後天就到離開美國的期限了,怎麽還不見她準備回國的飛機票呢?你也不去問問,急死我了。”黑暗中,黃昏躺在被窩裏,小聲問旁邊的老婆。
“我沒問,我覺得這樣挺好的,皇帝不急太監急,你急什麽?明天我就出差,你就不會說點兒別的?”老婆答道。
“我天天度日如年的熬著,能不急嗎?”黃昏坐了起來:“你還說這樣挺好的?從你媽媽來了以後,咱家就全亂套了,事事她都攙和,處處她都幹涉,一切都得她說了算,我給足了你的麵子,可我黃昏這戶主讓人指揮來指揮去的,在自己家裏都成太監李蓮英了。”
“指揮來指揮去的你不正好省心了嗎?”老婆說完又嘻嘻一笑:“你成太監李蓮英了?那進我被窩裏來讓我查查你閹了沒有。”
“注意素質!”黃昏嚴肅地說:“怎麽用這樣粗俗的言語?”
“別跟我裝假正經。”老婆“啪”的拍了黃昏一下,又順勢把黃昏拽進自己的被窩,說道:“我媽媽也許原來沒打算在咱家多呆,現在她喜歡這裏就由著她,愛呆多久就呆多久,家裏多個幫手你應該高興才對。”
“你原來保證她就呆一個月,現在又變成愛呆多久就呆多久了,我本以為熬一個月就行,哪兒料到有期改無期了。”黃昏憤憤不平的說道:“你這就是傳說中的坑爹啊。”
“計劃趕不上變化。另外,你不是愛好和平的君子嗎?我媽媽會武功,咱家萬一遇上黑社會什麽的正好有人在外邊罩著,裏外都不用你操心,你就在咱家幸福的坑裏坑著去吧。”
黃昏歎了口氣道:“那就是說你媽媽真不打算回去了。以前你是先斬後奏,現在又給我來個既成事實了。”
黃昏說完這話就不再提這事了,隻是心裏暗自盤算道:“看起來,隻有靠我黃昏自己用智慧維權了,我也給你們來個先斬後奏和既成事實。”
老婆出差走後,黃昏幾次拐彎抹角的試探著問丈母娘什麽時候走,都被丈母娘極為硬朗的一口封了回去。說知道逾期居留後就不容易再來美國了,“但是,”丈母娘加重語氣說道:“我就永遠逾期下去,不離開美國不就沒事兒了嗎?”
黃昏說這是違法,如果都不遵守法律,那法律的尊嚴怎麽維護,丈母娘說你是中國人,操心不著美國法律。最後還嚴厲的對黃昏說:“你以後要當了漢奸,我一定會毫不遲疑的大義滅親的。”
丈母娘大義滅親的話終於讓黃昏下了最後的決心。暗中一切準備妥當,在老婆走後的第三天晚飯時,黃昏在飯桌上對丈母娘談了一番話:“自從您來到我們家後,我們家就像平靜無波的古井被扔了一塊大石頭,起了波瀾。當然。。。。”
“你嶽父過世後,沒人可以讓我管了,我一下子很不適應。”丈母娘一如既往的強勢,沒等黃昏說出要說的話,就打斷了黃昏的話,說道:“後來我住兒子家,把他們家治理得井井有條,都管得服服帖帖的。然後就變賣了東四魏家胡同的房子,破釜沉舟的來到你們這裏,甭管簽證到期不到期的,也不打算回去了。
黃昏剛要插話,丈母娘做了一個讓黃昏閉嘴的手勢,繼續自顧自的說道:“我這次來到你們家,或者說就是咱們以後的家,就是要把你們紊亂的秩序理順,製訂些家庭守則等規章製度。”
“您這不是鳩占鵲巢嗎?”黃昏終於插上了一句話。
“你這是什麽話啊?”丈母娘敲了一下桌子:“美國是資本主義國家,我這次帶來很多錢,從資本的角度來說,你以後就算入贅在這個家了,按咱北方說法,你就是和童養媳一樣的倒插門女婿,一切都要聽我這家長的,第二也要聽你老婆的。”
(四)
“那我這沒招沒惹的就變成小女婿了?還有王法嗎?”黃昏又插了一句。
“在家裏我這家長的話就是王法,你以後也要增強適應能力,多餘的話就別說了,吃飯吧。”說著,夾了一大塊臭豆腐放黃昏碗裏,說:“別剩東西,你把這塊吃了,這可是我帶來的正宗王致和的。”
黃昏剛說不吃,丈母娘不容質疑的說:“吃了吧,我就討厭你這說小資不小資,說老百姓不老百姓的,你吃飽了不吃飯就算了,就著你剛煮好的咖啡把這塊臭豆腐吃了。”
“臭豆腐您甭擔心,等會兒我泡咖啡裏吃,您先讓我把話說完。”黃昏說:“我是說您來我家或者說是咱家後,光給我們操勞了,我心裏特別過意不去。就想讓您旅遊一趟,散散心,回來再整理咱家的秩序,理順咱家的主從關係。您女兒這兩天出差,我也抽不出時間陪您,您就自己去吧。我今天已經買了一張明天去紐約的飛機票,剛才和紐約的一個鐵哥們兒也說好了,讓他接機,陪您在紐約逛逛。”
“哦,你倒有這好心,我還以為你恨我來你家了。”丈母娘和緩了語氣說。
“怎麽會呢?歡迎還來不及了。”黃昏隨聲附和著。
“嗯,行,那好,我也一直想去自由女神像那兒看看了。”
說著,丈母娘湊近一些,有些神秘的說到:“我想想其實你也挺有才的。我私下看了你在網上的博客,有點水平,還叫醒來已經是黃昏,有意思。我就想,社會這麽亂,特別是網上就更亂了,我怕你叫網上的人帶壞了。咱家現在全是透明的了,連我帶來的錢都放你倆的銀行保險箱裏了,我就想讓你告訴我你在網上的密碼,這樣一來全家的一切都擺在明麵,誰也別有秘密,便於我的全麵管理。不瞞你說,我偷著查了幾次都沒搞到手,你今天能告訴我嗎?”
“您怎麽不早說。”黃昏也湊近了丈母娘:“明天您就旅遊去,回來我一準給您。另外您不懂英文沒事,進飛機場登記什麽的我給您翻譯,紐約也有人接,您什麽也別操心了,就是身上別帶太多現金,我先給您保管著,回來我連網上的密碼一起給您。”
第二天,黃昏早早的開車帶著丈母娘去了飛機場。在機場登記櫃台登記完,丈母娘似乎有些疑惑了,小聲問:“我怎麽聽人家問我是去CHINA呢?”
“英文一點兒不會倒好了,就怕您這一知半解的。我不是一直給您翻譯著了嗎?”黃昏露出不耐煩的神態:“人家是說CHINATOWN,紐約的唐人街,簡稱CHINA。您就進去吧,把I-94帶好,無論人家問您什麽就說YES,記住多餘的別說。”
看到丈母娘拿著直飛北京的機票在安檢入口處排起了隊,黃昏躲到機場大廳一個拐角處的椅子上坐下,想確認丈母娘乘坐的直飛北京的飛機起飛後再離開,也仔細想想怎樣和老婆解釋這事。
當然,黃昏知道無論如何解釋,和老婆的一場風暴不可避免。但是,麵對自己的先斬後奏,想想老婆也沒有什麽辦法。丈母娘逾期居留後離境,再來美國已經是不可能,老婆最後也隻有接受這既成事實,“最多我黃昏再跪一次搓衣板,總比天天當李蓮英強。”黃昏摸了摸一個多月前曾經跪了搓衣板的膝蓋,自言自語的說道。
“先生,多虧遇見您這樣的好心人了,要不我就叫這壞小子給騙回北京去了。”黃昏正在想著心事,猛然聽到不遠處傳來了熟悉的說話聲,正是丈母娘的聲音,黃昏一驚,隨即又聽到一個公鴨嗓子般尖利刺耳的聲音:“我今天送小女去香港,陪她在安檢入口處排隊時正好看見你是中國人,就多嘴問了一句,否則對你來講,後果真是不堪設想啊。”
公鴨嗓子停了一下,接著說了起來,竟是咬文嚼字般的腔調:“我叫梅飛鴻,和我們廣東的洪拳大師黃飛鴻前輩就差家姓不同,我是唐人街舞獅團的武術指導。黃飛鴻大師功力出神入化,眾所敬仰,但私下來說,卻深而不廣。我自幼練武,遍訪名師,在武學的廣博上,倒也不輸他人,各派武功可謂了然於胸,都能比劃兩下子,當然最後可能學亂了,練雜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派哪門,練的什麽功了。剛才你說你家練八極六合拳,我想起來我就曾經練過八極六合拳,那這樣說來,我們就有了淵源,你就叫我師兄,我叫你師妹吧。”
黃昏慌忙閃到一個柱子後邊,透過大廳落地窗戶的玻璃反光,看到丈母娘和一個1米5左右的矮小的人走了過來,心裏既驚且怒:“哪兒冒出來這個老家夥壞了我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