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哦。”小Q應了一聲,也舉起了酒杯。翠花兒的話封住了小Q想進一步問下去的意圖,小Q隻好把疑問暫時存在心裏,振作了一下精神,認真的說:“很高興今晚你邀請我來,也高興能和你共進這豐盛的晚餐,伏爾泰說有緣千裏來相會......”
“哥呀,到妹妹這裏了,怎麽還像論壇裏一樣,作報告啊?伏爾泰說了,神馬都是浮雲,今朝有酒今朝醉。”翠花兒打斷了小Q的開場白,說道:“還‘豐盛的晚餐’?就是現成的涼菜。唉,用個詞兒說就是世事難料,我不知道今晚咱哥倆能聚在一起,要不怎麽著我也給你包一頓韭菜餃子吃了。”說完,一仰脖,高腳玻璃酒杯裏的一滿杯料酒竟是一飲而盡了。
“別看是料酒,也有16度呢,你別喝太猛。”小Q看到翠花兒的豪爽,關切的說了一句,同時也對應著將杯裏的酒幹了。隨後夾了一塊鹵水鴨在嘴裏咀嚼著,看著眼前的這些菜感慨地說:“也別說,除了中國超市賣的袋裝的餃子,我來美國後還真沒吃過自己包的餃子,一想起來咱家那餃子,豬肉酸菜,豬肉韭菜,牛肉洋蔥,西胡羊肉,那味兒,做夢都流口水啊,唉。”說著,小Q又夾了一大片醬牛肉放在嘴裏解恨一樣狠狠地嚼了起來。
“袋裝的餃子怎麽吃啊?一點鮮味兒也沒有,也就是要那個意思而已。”翠花兒給小Q和自己的杯子裏又斟滿了酒。“我17歲就離開沈陽老家到北京上學了。這麽多年一直自己摸爬滾打的在外麵闖,可是不論多麽忙,多麽不高興,多麽沒心情,我在吃上從來不湊合。你看我不像別的女孩子那麽講究穿,買化妝品,買包包什麽的,可吃飯講究,特別是高興的時候,我自己就弄幾個菜,給自己幹杯,平時也包餃子,包子的,就從不虧待自己。嘿,你知道我最拿手的是什麽嗎?”
“什麽?”小Q又夾了半個皮蛋,問道。
“你喝口酒我再告訴你。”翠花兒似乎已經從剛才的不快中恢複過來,調皮的一笑,端起了酒杯。
“你17歲就到北京上大學了?我說你東北口音一點兒也不濃呢。”小Q也舉起了酒杯,“我也沈陽的,鐵西區的。”說著喝了一口酒。
“你還沒猜我最拿手的是什麽了。”翠花兒端著酒杯說:“再喝一大口,咱是在家裏,就別婆婆媽媽的了。”
“還真猜不出來。”小Q又喝了一口酒,感到心裏熱乎乎的。來翠花兒這裏之前自己已經喝了小半瓶料酒,現在大概酒喝的有些到警戒線了。
“哎呀,就喝這麽一小口,哥可有點兒不爽快了。”翠花兒把手裏酒杯的酒一口喝了一大半兒,揮了揮手示意小Q吃菜,自己又夾了菜吃著,然後有些神秘的說:“我最拿手的是燒麥。咱沈陽老家的那種燒麥。”
“真的?”小Q欠起了身子,然後似乎想起什麽了似的,愣了一會兒,喃喃自語般幽幽地說道:“唉,我最愛吃燒麥了。小時候我媽媽一發工資,總帶我去我們家街角的一家賣燒麥的小飯館買燒麥回家吃,有時候也在那裏吃。現在我還記得那時的一些事兒了。印象中好像都是晚上去的,飯館裏總有三三兩兩的人,電燈也總昏黃朦朧的,桌椅板凳什麽的都油亮亮的,醬油壺,醋壺,還有一籠筷子都擺桌子上,醋碟,碗放櫃台那邊;我早早把自己和媽媽的小碟放好醋,急不可耐的盯著大舊木櫃台後邊通向廚房的那個掛著棉門簾的通道。每次放在籠屜裏的燒麥一端上來,一看那冒著熱氣的燒麥......”小Q端起酒杯一仰脖把酒幹了,又夾了一塊沙丁魚罐頭低頭吃了起來,不知是酒喝得多了還是怎麽的,心裏那股熱流一陣陣的翻騰,眼裏卻濕潤了。
翠花兒沒用讓,默默的把自己酒杯裏的酒也喝光了,然後又給倆人杯裏分別斟滿了酒,柔聲說道:“我在論壇裏一次看你提沈陽太原北街的馬家燒麥,就知道你一定愛吃燒麥。怎麽樣?我說一醉方休是想讓你喝好了,你要不能喝就別喝了。別不高興啊,是想家了吧?別想了,想也沒用。哎,你說的這家賣燒麥的小飯館的牆上沒貼伏爾泰語錄吧?現在考考你,燒麥為什麽叫燒麥啊?”
“還真不知道。”小Q又抿了一口酒。抬頭看著翠花兒的臉龐,感到周圍的一切有些朦朧了。
“哈哈,就知道你光會吃。”翠花兒就像要給小Q開心似的,背書一樣說了起來:“燒麥二字本作‘梢麥’,是沿用明朝的寫法。皆因北方麥子在四五月間麥梢上有一層白霜,而燒麥的收口處也有好似白霜的麵粉,因而得名。‘梢麥’從明代一直沿用下來,到上世紀四十年代才改為燒麥的。怎麽樣?不知道吧?”
見小Q搖了搖頭表示不知道,翠花兒繼續說道:“我在北京上學時,學校的夥食又貴又不好,我也囊中羞澀。每天早上就是一碗粥,半個饅頭,半塊腐乳,有時再來一個茶雞蛋就著,這就是每天開始的最好的早餐了。有一次在前門大街,我一個人遛大柵欄。這兒看看那兒逛逛的,走著走著就餓了。後來就發現了一個叫《都一處》的燒麥店。旁邊就是著名的《全聚德》烤鴨店,可自己是個窮學生,不敢進那大地方。進《都一處》裏邊一看燒麥還不太貴,但也在旁邊盤算了一會兒才買了三兩豬肉燒麥。也許是太餓了,吃時覺得那燒麥真是天下最好吃的東西了。”
翠花兒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酒,然後把酒杯往茶幾上一頓,看著眼前一碟碟的涼菜,無奈似的搖了搖頭:“其實當時也不是慕名而去,就是偶然發現《都一處》的。三兩燒麥吃完後,我看著店裏的那塊金匾又要了三兩。吃得那個飽啊。記得出來後又在街上喝了一碗大碗茶,徘徊了大半天,才乘22路經西單返回校園了。”
小Q喝了一口酒,說:“這我倒知道,《都一處》是乾隆賜匾的名店,好像郭沫若也題過字。不過說真的,它有咱沈陽的馬家燒麥好吃嗎?”
“反正沒有我做的好吃。”翠花兒接口說道。“那次回學校後燒麥就成了我最愛吃的東西了。後來畢業留校,我在單身宿舍弄個小電爐子,一到周末別人回家的回家,和朋友出去的出去,我沒事兒就自己鼓搗吃的,最愛做的就是燒麥了。做得最拿手的就是五香麵和香油調餡兒的牛肉洋蔥燒麥,那好吃勁兒,保準你吃一次想兩次。來!”
翠花兒說著又端起了酒杯:“哥,我今天特別高興你來陪我。這些年我各方麵挺不順遂的,以後你隻要不嫌棄,咱哥倆就做一對好朋友,我給你做燒麥吃。咱哥倆先把這白酒都幹了吧。”說完也不等小Q有所表示,舉杯就把酒喝了。
自打翠花兒提到燒麥,勾起了對過去的回憶後,小Q就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此刻聽到翠花兒讓酒的話,才回到現實。喝下杯裏的酒後,小Q吃著菜,借著暈暈乎乎的酒勁兒,迂回著問了翠花兒一句話:“到底今晚發生什麽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