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雨雖然停了,但空氣中還彌漫著濃重的潮濕氣息,裹著水氣的冷風吹過,雖是三月底,已臨初夏,仍是讓人感到陣陣寒意。漫無目的的走在唐人街昏暗朦朧路燈下,心裏就像這天氣一樣,泛著潮濕陰冷的寒意。想起老婆剛才在電話裏的咆哮,我知道,一場風暴不可避免的就要來臨了。
前天,趁著老婆出差三天的機會,躊躇再三,我終於和丈母娘在飯桌上認真的談了一次話:“自從您來到我們家後,我和六月花的夫妻關係就像無波的古井被扔了一塊大石頭,起了波瀾。當然。。。。”
“我在北京的部裏工作,管了些人,離休後在街道辦事處也負了一定的責任。”丈母娘一如既往的強勢,沒等我說出要說的話,就打斷了我,說道:“你嶽父過世後,沒人可以讓我管了,照顧了,我也是看我女兒小花兒這麽多年沒人疼,就變賣了北京東四魏家胡同的房子,破釜沉舟的來了你這兒,甭管簽證到期不到期的,也不打算回去了。我這次來到你們家,或者說就是咱們以後的家,就是要把你們紊亂的秩序理順,製訂些夫妻等家庭守則,另外我也帶來很多錢,你以後就算入贅在這個家了,一切聽我這家長的,多餘的話就別說了,吃飯吧。”說著,夾了一大塊臭豆腐放我碗裏,說:“你把這塊吃了,這可是我帶來的正宗王致和的。”
我剛說不吃,丈母娘不容質疑的說:“吃了吧,我就討厭你這說小資不小資,說老百姓不老百姓的,你吃飽了不吃飯就算了,就著你剛煮好的咖啡把這塊臭豆腐都吃了吧。”
“臭豆腐您甭擔心,等會兒我泡咖啡裏吃,您先讓我把話說完。我是說您來我家或者說是咱家後,光給我們操勞了,我心裏特別過意不去。就想讓您旅遊一趟,散散心,回來再整理咱家的秩序,理順咱家的主從關係。小花兒這兩天出差,我也抽不出時間陪您,您就自己去吧。我今天已經買了一張明天去紐約的飛機票,剛才和紐約的一個鐵哥們兒三寶也說好了,讓他接機,陪您在紐約逛逛。”
“哦,你倒有這好心,我還以為你恨我來你家了。”丈母娘和緩了語氣說。
“哪兒能啊,歡迎還來不及了。”我隨聲附和著。
“嗯,行,那好,我也一直想去自由女神像那兒看看了。”丈母娘湊近一些,有些神秘的說到:“我想想其實你也挺有才的。我私下看了你在《文學城》裏的博客,有點水平。還叫醒來已經是黃昏,有意思。我就想,社會這麽亂,特別是網上就更亂了。我怕你叫網上的人帶壞了。咱家現在全是透明的了,連我帶來的錢都放你的銀行保險箱裏了,我就想讓你告訴我你在《文學城》裏的網上的密碼。這樣一來全家的一切都擺在明麵了,誰也別有秘密。不瞞你說,我偷著查了幾次都沒搞到手,你今天能告訴我嗎?”
“您怎麽不早說。”我也湊近了丈母娘:“明天您就旅遊去,回來我一準給您。另外您不懂英文沒事,進飛機場登記什麽的我給您翻譯,紐約也有人接,您什麽也別操心了,就是身上別帶太多現金,我先給您保管著,回來連我《文學城》的密碼一起給您。”
登機前,丈母娘似乎有些疑惑,小聲問:“我怎麽聽人問我是去CHINA嗎?”
“英文一點兒不會倒好了,就怕您這一知半解的。我不是一直給您翻譯著了嗎?”我露出不耐煩的神態:“人家是說CHINATOWN,紐約的唐人街,簡稱CHINA。您就上去吧,把I-94帶好,人家問您什麽就說YES,多餘的別說。”
飛往北京的飛機起飛後,我又在機場等了等,確認丈母娘已搭機安全直飛北京後我才離開。路上給出差在外的老婆六月花打了個電話,告訴她丈母娘嫌這裏沒地方玩兒,公園裏隻有廣東台山老頭,不會唱京劇,不習慣,買飛機票走了。
今天下午,我接到了老婆六月花的電話:“我媽媽在北京發誓了,說她一定會回來和你算帳的,現在在公園裏拜名師練劍了。我一會兒就回家,咱倆該好好談談了。”
“黃昏,你幹什麽去?”隨著一聲輕柔甜潤,宛如二十幾歲少女般的聲音傳來,一位四十幾歲的粗胖女人拉住了我的胳膊:“自己一個人,黑燈瞎火的在唐人街上閑逛,是不是六月花又給你苦頭,不敢回家了?”
我剛說自己隨便走走,這女人就說了:“今天你給了我生意,賣出一張飛機票,我正想請請你了,走,去我家。”
“給你生意到你家你也是AA製,我買菜,你拿你那福建廚用料酒對付。”
“去你的,我今天家裏有瓶衡水老白幹,也不用你買菜,你陪陪我。咱倆整個痛快的。”
“七仙草,怎麽了你?”我停住了腳步,回過頭看著這個女人問。
“我他媽的戀愛了!終於有人欣賞我了。”七仙草滿是皺紋的老臉在昏暗的燈光下放著紅光,得意,興奮和挑戰似的看著我。
“你?”我禁不住上下打量起七仙草來了。“就你這身材?這長相?真會有人,,,”
“放屁!你瞧不上老娘有人瞧得上。嘿嘿,還是名人那。我叫你總跟我欲擒故縱的,後悔去吧。”
“行,我今天也沒事兒,去你家就去你家。你先說說,是誰這麽沒眼光呀?我認識嗎?”
“你哪兒會認識人家?”七仙草拉緊了我的胳膊,靠上了我的身子,和我拐進了一條黑咕隆咚的岔道,嘴裏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我是在一個叫《文學城》的網上認識他的。你不知道《文學城》吧?都是有文化人去的地方,跟你說你也不懂。別說,裏邊倒是有一個叫黃昏的,和你一樣,可人家叫醒來已經是黃昏。寫了好些文章,哪像你,在破超市裏斬叉燒,沒個文化的。”
“我不是虎落平陽,以靜待變嗎。”我辯解了一句。
“你變個屁。”七仙草說完,倒更靠近了我的身子:“我是在《文學城》的《人在他鄉》論壇裏,開始是無聊,後來上癮了,也別說真好玩兒。我看別人總閃PP,一次就也閃了PP。閃PP你知道嗎?就是給人看照片。”
“那不是勾搭人嗎?”我隨口答道。
“要不說你上不了台麵呢。你閉嘴,就聽著吧。我閃PP後你猜怎麽著?馬上就有人來悄悄話了。其中有個叫李有才的特迫切,還特真心誠意,說他帶倆九歲和三歲孩子,擺鞋攤兒,收入也行。我一打聽,這李有才在《文學城》裏是名人,有好些粉絲,都叫他才哥,也有好些女人惦記著他。現在這年月找個可心的人不容易,我自己一直‘單’著怪寂寞的,你總跟我玩兒曖昧,收入也沒我多,包養不起我,就同意和他見麵了。”
“啊,還見麵了?”我又站住了腳步:“這李有才怎麽不挑食啊?”
“去你的吧,我怎麽不漂亮了?不就是老了嗎?當然我在《人在他鄉》秀的PP是我侄女的,我侄女是丹鳳眼。誰這麽傻秀真的PP,我就說PP是我二十年前大學畢業時照的。”
“那你們一見麵李有才不就看出來了嗎?他是不是太饑渴了?”我心裏對這個李有才湧起了一陣恨意。
“要不說你們男人都這樣呢?”七仙草一手伸出攬上了我的後腰:“先別吃醋,有你小子吃醋的時候,讓你跟我玩虛的。見麵那天,我用了半斤粉把臉化得那個白啊,見了他我都不敢笑了。一笑就往下掉麵兒,粉子亂飛。我那天穿得也規規矩矩的,就是胸露的大了一些。結果啊,人家李有才,才哥到我家就開始時看我臉一眼,然後就一直不錯眼珠的盯著我的胸,眼睛都像放了光一樣,馬上說他同意了,問什麽時候結婚,說著說著就動手動腳了。他一這樣我倒害怕了。就說等幾天給他信兒。我今天其實就是想讓你給我拿拿主意。”
“你說你這娘兒們怎麽中國人長個老墨的胸啊?”我有些氣憤了:“到底李有才和你有事兒了嗎?你問我幹什麽?我可從沒和你有過事兒,怎麽給你拿主意?”
“瞧你嚇的,趕緊撇清自己。我不是和你是知己嗎?我其實挺規矩的,就想找個老實人有個依靠,才哥這麽急我有些害怕,再說我是又接到一個悄悄話,不知怎麽辦好了。”
“怎麽?還有人看上你?”我說道。
“嗯,這個條件更好,也在《人在他鄉》裏是名人,叫阿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