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 (101)
2016 (1)
(二十四)
路過傳達室,正看見那個“混混兒”,外號兒“壞張”的老光棍從屋裏出來。這老小子一見我,那對狗眼就眯成了縫兒,一臉神秘地叫住我,問是不是S姐要走了。我問他你從哪兒聽到的,我怎麽還不知道呢。他說你嘴還挺嚴,我就是聽別人隨便說的。然後又獻媚地笑著說:“一直沒逮著機會和你說,上次你和唐會計那事兒,轉天S主任公安局刑警隊一樣的問我,就差渣滓洞的老虎凳了,咱是一個字兒也沒吐,夠爺們兒吧?”
“我和小唐什麽事兒?”我知道他指的是聯歡晚會那天晚上我和小唐手拉手從後院出來的事情,但卻故作不懂地反問他,又加了一句:“你小子別總胡說八道的,留一點兒口德吧。”
“哦,敢情沒事兒啊?我倒好心當驢肝肺,一直給你保著密,沒敢和別人說了。”壞張又來了他那套經典的混混兒玩意兒,臉衝著前方,不看我,像是自言自語,其實是說給我聽:“我是怕一對孤男寡女,大半夜的從沒人的小後院手拉手的出來,介要傳出去,說不清道不明的,要在文化大革命時,介作風問題的帽子一戴,當壞分子遊街,脖子上再掛一雙鞋......”
我上去揚手就想給他一個“脖溜兒”,這老小子早有防備,一閃躲過,嘴還沒閑著:“不是沒事兒嗎?怎麽還急了?要不,咱哥倆找上唐會計到你們S主任那兒評評理去。”
又逗了幾句,壞張抓住我的胳膊,露出掏心窩子說話的表情跟我說:“你老哥我嘛人沒見過?我介眼裏可不揉沙子,我看你要大小通吃,全劃拉啊。”
“去你媽的,你還會說人話嗎?”我舉手又要打,壞張說完這話早跑的遠遠的。我扭頭向後院走去,身後傳來壞張的邪笑和沙啞的叫聲:“兄弟,欠你老哥我一盒紅塔山啊。”
後院靜悄悄的。我剛走到小唐辦公室的門口,門就打開了,小唐當門而立,一臉探尋的神態,大概我一進後院,小唐就看見了。
邊往屋裏走,我邊問小唐公司的人都誰在了。小唐說隻有李局的司機小趙和財務的小孫在前樓下象棋了。我就告訴她S姐正在外麵等著,讓她和我拿上S姐的東西和S姐一起去她家。小唐說知道了,又一指她辦公桌旁地上放著的一個小箱子,說就是這個箱子。
在我和小唐說話時,我發現小唐一直偷偷地觀察著我的表情,像做錯了事的孩子一樣。我想小唐大概擔心我會怪她沒事先告訴我S姐要走的消息,或許也擔心她倆親戚關係的事也讓我知道了呢。她清楚個性敏感的我對這些一定會介意的。但我記著S姐的囑咐,作出若無其事的樣子,隻是讓她打電話叫小孫從前樓過來看著財務部這幾間辦公室,我們馬上走。
“S姐和你說什麽了?”小唐沒有馬上打電話,而是仰頭專注地看著我,像要從我臉上看出什麽不尋常的跡象似的,問出了她大概一直要問的話。
“她會和我說什麽啊?”我麵無表情地扭過臉去看著窗外。“我是這裏的局外人,比傳達室的壞張還不如,S姐就是通知我她要走了。”
想起小唐對我的隱瞞,我忽然禁不住心裏升起一陣不滿的情緒。我可是把自己的一切,甚至最隱秘的事情都幾乎毫無保留地告訴給了這個知己的呢。我踱步在屋裏轉了一圈,掃視了一下四周,就是不看小唐。“我又有些懷念以前在我們局裏的日子了。S姐一走,也許咱們大家緣盡人散,各奔東西了。”
“那,”小唐遲疑了一下,仍舊問道:“S姐真沒和你說什麽嗎?”
我走到小唐跟前,看著她問道:“唐姐,你認為S姐會和我說什麽呢?”
“哦,我也不知道。”小唐又露出了那種手足無措的慌張樣子,臉還有些紅了。看她這樣,我倒有些不忍了。唉,不是S姐說讓小唐先不告訴我她要走的事兒嗎?另外小唐沒和我說她和S姐的關係應該也是S姐的主意,其實隻是正常的隱瞞,又不是欺騙,也沒什麽大不了的。想到此,我又釋然了。隨後又想起了小唐對我的種種好來了。那無微不至的關懷幫助,那絕對理解的默默傾聽,那心靈交匯的談天說地,還有,那不敢回首,不明不白,朦朧模糊的夜晚發生的一切......我心裏漸漸有一股暖意擴散開來,籠罩全身。
“唐姐,S姐沒跟我說什麽。”我緩和了語氣說道:“S姐倒是說今晚要和我說一件事兒,不知是不是你想問的事情呢。”
“是嗎?”小唐思索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望著我說:“記住,你別違心,願意就願意,不願意就不願意,自己想好了。”
聽了她的話,我卻糊塗了,直覺上感到有些神秘似的,反倒想問問小唐S姐是要問什麽事兒了,但一想,還是到晚上等S姐來說吧。接著,忽然心念一轉,我沒聽從S姐的叮囑,問了小唐一句:“你把我和你說的心事,還有咱倆那天晚上的事情都告訴S姐了?”
“什麽?我沒有啊。”小唐驚愕地說道:“她一直問我,我就和她說過你可能喜歡她的事兒,沒說過別的不該說的話啊。”
看小唐認真的樣子,我也疑惑了。小唐應該不會撒謊。“那怎麽她好像知道很多呢?”
“哦,我知道了。”小唐似乎忽然恍然大悟了。
鈴......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小唐拿起桌上的電話。是S姐催我倆了。
往外走時,小唐對我說:“我回來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