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 (101)
2016 (1)
(二十一)
在海光寺,車從南京路右拐上了南門外大街,過了幾條小街和南開二緯路,又走不遠,就到了和著名的天津南市食品街隔街相臨的南市旅館街了。怕再往裏走車不好開,我和小唐就在南門外大街上的旅館街口下了車。一下車,晚風拂麵,我倆都是不由地打了一個冷戰。付過車錢,我們再沒拉著手,保持著些小的距離,並肩穿過僅一個街長的旅館街,說著話來到了燈火通明的南市食品街。
南市食品街說是街,其實卻是一個高約數丈的灰色圍牆圍成的正正方方的四方形的城。城內十字交叉的兩條大街把食品街平均分成四個分區;沿街設有上下三層店鋪。第二層由環繞全街的平台式回廊相貫通,底層多是經營各地風味,主要是天津風味的小吃。上層則是一家家風味正宗,名聞遐邇的飯莊。整個食品街裏,幾十家餐館,酒樓,小吃店,食品店鱗次櫛比,一家挨著一家,非常熱鬧繁華。其時,正是入夜時分,二層回廊上百盞路燈齊明,大小酒樓,飯莊的燈光招牌齊放異彩。從昏暗的街道走進這座食品城內,我倆都是精神為之一振。
小唐問我想吃什麽,我說都行,小唐說都行那你等於沒說。我就說這還聽不出來,就是說一切聽你的,你吃什麽我就吃什麽。
“你要聽我的就什麽也吃不上了。”小唐說:“我就喜歡小吃這類的零食。我住的離這裏不遠,有時間就來食品街這幾家賣天津小吃的店。這兒的芝蘭齋糕幹,崩豆張,果仁張,茶湯,耳朵眼炸糕,十八街麻花,還有那些果脯蜜餞,我都愛吃。現在家裏還有好些了。我就是想問你愛吃什麽。”
我說這麽說你愛吃甜食,要不話這麽多呢。小唐說你話倒少,問這麽多遍還不說。我說這有什麽不說的,我愛吃鹹的,對我來說飯的重中之重是早點,早點的重中之重是煎餅果子,當然配上餛飩,還有這裏的大福來鍋巴菜就最好了。至於中午和晚上,包子就是我的最愛。你讓我一日這兩餐全吃包子,就是吃到老也不會膩。我機關離這兒近,這麽多年沒帶過飯,全是上這裏的狗不理,老幼樂,還有對麵南門外大街上的功益德這三家吃包子,有時下班還買了帶回去。
小唐噗哧一笑,改用天津話說了一句“你整個一包子啊”。然後說,現在賣咱倆愛吃的這些店都關門了,咱就去飯館了,你說上哪家呢?咱們今天每人發了兩千塊錢紅包,反正我請你。我說你又繞回來了,不是說聽你的嗎?還有,我現在一個人過,沒人管著,先說好我請你,別一會兒結帳時又讓人笑話。
“我不是也一個人過嗎?”小唐停住了腳步,回過頭來看著我問道:“你今天替S姐喝的老楊斟的那杯酒是不是多了?整整一滿杯呢。”
“沒問題,離我的酒量還差遠了。”男人都不願意在這類事情上示弱,我自然也不例外。
“那。”小唐想了想,似乎下了一個很大決心的樣子說:“這樣吧,咱倆在飯館買些菜,然後去我家裏。這裏的飯館也快關門了,又不得說話。咱倆在咱們公司那後宮裏總偷偷摸摸的,這次也大大方方地吃一頓。你要沒事兒,嗯,”小唐停住話,扭過臉看著街邊店鋪的櫥窗。“我也想喝點兒酒,你陪我嗎?”
我們在一家叫鴨溪大酒樓的飯館買了一些菜。交錢時,小唐以極其堅決的舉動阻止了我,由她付了帳。走出飯館,我說小唐你不是要喝酒嗎,咱們在這裏的食品店買一瓶酒吧。
“第一次請你哪能用這裏的酒?”小唐說。“我家有一瓶茅台,還是那年老楊去貴州給機關三產催帳時給我爸爸捎回來的了。”
我心裏一動,老楊原來和小唐的爸爸有關係,那小唐爸爸大概也在他們機關了。正想著,就聽小唐喃喃自語似地說道:“我爸爸以前還說等我嫁出去的那一天再喝這酒了。”我一愣,正想要接口說話,但小唐卻緊跟著小聲說了這麽一句:“我爸爸媽媽都過世了。”
我不知該說些什麽話安慰小唐,隻是搖了搖頭,把小唐手裏拎的東西都拿過來,默默地跟著她向食品街外麵走。小唐幽幽地繼續說道:“唉,我爸爸小心眼兒。他在機關裏不會來事兒,看眼色,和老楊一樣不活泛,不會巴結。那次提職長工資,倆人條件最好,結果都沒提上。人家老楊心寬,自己會喝酒找平衡,又有老伴解開心。我媽媽過世早,我爸爸一人也別扭,結果犯心髒病在單位裏上著班就過世了......”
我們走出食品街。冷風陣陣,暗夜沉靜,路上已經沒有多少行人了。我的心也漸漸地往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