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多少受了點儒家文化的影響。儒家講究人生的階段性目標。所謂“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知天命。”,每個階段都有固定的使命和目標。即便你頗具慧根三十就知天命,或者你腦子一根筋到了五十歲仍感惑然,是會被認為問題的。同時在儒家思想裏,君子們的夢想總是要到一定階段,條件具備之後才能實施。所謂“學而優則仕”,“達則兼濟天下”等等。因此,攢夠了錢才可以買房子,退了休方能周遊列國。
這種循序漸進的“人生軌跡”型世界觀,好處在於在人生的每個階段都有一種念想,一種期盼。不足之處就是這種念想和期盼,很多情況下是自前人或他人處承襲而來,難以跳出既定的巢窠。在旅遊這件事上,則表現為到了一個地方首先想的是“見證”而不是“發現”。比如“不到長城非好漢”,再比如到了峨眉,必上金頂;上了金頂,必見佛光。否則你都不好意思發貼,也不好意思跟人說話。
二十年後的旅行,則更多地帶有隨緣的心態。“輕輕的我走了,正如我輕輕的來。留幾個瞬間,一如我從未到來”,徐誌摩的詩改一改其實說的就是這個意思。從“軌跡型”旅遊到“隨緣型”旅遊的轉變,其實是一種從“見證”到“發現”的轉變。
走的地方多了,見的世麵廣了。漸漸感覺一味地“見證”,說穿了是一種重複。長城每年數百萬人去過,就連珠穆朗瑪也有一千五百多人登頂。如果單純為了見證而去旅遊,人的一生若白駒過隙,一張大頭照加一個風景的重複無疑是一種浪費。生命中並不缺少美麗,缺少的是“發現”。一道風光千百年來靜靜地呆在那裏,每一個人從她身邊經過,經過細心觀察用心體驗,都能有所發現。而且這種發現本身就是這個人獨自擁有的一道風景。正如我在Maligne Lake雖未到達Spirit Island, 但是同樣發現了她的美麗,獨自擁有了與她相處的那一刻美好。
因為發現,所以不需見證。既不需見證,自然不需非看到特定的景觀不可。在不經意之間,與意外不期而遇,無疑是一種別樣的美麗。
這種不期而遇,的確值得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