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歸
就從住著西操場的教宿的老師開始吧。
最西第一間住的老師姓皮,皮老師以前留過美,回國後在省城裏的國立大學教書。皮老師的爹在前朝是一縣之長,家有良田千頃,還指揮一個保安大隊。
六十年代運動開始了,自然被遣送回鄉。聽大人們侃他的故事也很傳奇。一次,紅衛兵將他押到台上,開批鬥大會,先有人上台揭發他的罪行,講到群情激昂時,就有紅衛兵小將解下皮帶,跳上台去抽他一頓。皮老師人身高力不虧,當小將們上台的間隙,轉身將放在台中央的毛澤東的石膏頭像抱在懷中,背靠著牆,高喊道,“毛主席萬歲!”下麵的人也得舉手應和。當學生要打他時,他就將頭像當盾牌轉向他們,並喊道:“毛主席,救命啊!” 學生下不了手,台下的人轟堂大笑,批鬥會變成了鬧劇,領導看不下去,讓人把他帶走了。
像他這樣的身份,估計那時候,沒少挨打。五十出頭的他己是滿頭白發,牙齒都掉了光了,安了一付假牙,吃完飯後就將假牙泡在水裏。皮老師有每天早上跑步的習慣,繞著操場跑幾圈,幾乎是風雨無阻。從後麵看他,腰板挺著畢直。冬天別人早早地穿上棉襖,他隻穿兩件毛衣。每天鍛煉身體,在當時的中國鄉村中學是很少見的。後來我讀巜紅岩》中描寫華子良跑步時,不由得想這個皮老師了。
當時的學校給每個老師隻有幾平米大小的房間,放上一張床,一個書桌,和幾個簡單的家具就滿了,即當宿舍又是辦公室。很少有老師帶家屬住在學校。皮老師的家人也是分居兩地,偶爾他的老婆帶著兩個孩子來探親。
那女人看起來大約三十來歲的樣子,留一對很長的辮子。在那個年月,很少人用化妝品,更別說整容了。一對長長的辮子在背後擺來擺去,很吸引眼球的!在沒有諸多化學產品的年代,大多數人都有一頭濃密的頭發。現在各種護發液將人都洗成禿頭了。
女人一來,就看到她在走廓上洗頭發,長長的頭發泡在臉盆裏,像是一盆黑水。他們有一兒一女,女孩和我同歲,男孩小一兩歲,小名叫皮小丫和皮小仔。一聽這名就知道性別,有學問的人給取的,不像我們的小名叫“二毛,三毛,四毛”,男孩女孩都用。我外公村子裏有一家有九個孩子,名字取到“九毛”。
小丫和小仔特別會玩,掏鳥窩,粘知了,捉蜻蜓,找蛐蛐...隻要當時小孩玩的"海陸空”把戲,他們都會幹,他們一來我們就玩在一起。
一次,我們挽著褲褪在池塘邊的水裏找田螺殼,洗幹淨後,小心地用石頭在殼上磨一個小孔,再用線串上,用它來玩跳房子的遊戲。小丫突然嚴肅地告訴我,她有兩個媽,一個現在的媽,還有一個在城裏。當時的我怎麽也想不明白皮小丫為什麽有兩個媽?小時候我認為,一家的爸媽就象一付樸克牌裏的兩個王,隻有兩個,可以管大大小小的孩子們,小丫家裏居然有三個王來管束他們,我替她擔憂了幾秒鍾後,又去尋找我的田螺殼。
幾年後,皮老師回到了大學,如果他要是還鍵在話,大概近百歲了。去年聽錢文忠講百家姓裏講到皮日休的後人有一支在本縣當地,敢情皮小丫,皮小仔是皮日休的後代,那皮老師可是富N代,官N代的海歸。
皮日休是晚唐著名詩人、文學家,與陸龜蒙齊名,世稱"皮陸"。鹹通八年(867)進士及第,在唐時曆任蘇州軍事判官(《吳越備史》)、著作佐郎、太常博士、毗陵副使。後參加黃巢起義,或言“陷巢賊中”(《唐才子傳》),任翰林學士,起義失敗後不知所終。
皮日休詩文兼有奇樸二態,且多為同情民間疾苦之作,被魯迅讚譽為唐末“一塌糊塗的泥塘裏的光彩和鋒芒”[1] 。《新唐書·藝文誌》錄有《皮日休集》、《皮子》、《皮氏鹿門家鈔》多部,皮日休是唐代著名文學家,對於社會民生有深刻的洞察和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