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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深呼吸(八)

(2009-09-08 02:55:11) 下一個
電視還沒買到手,一天下午Hans就像我上次一樣被鎖在了自家門外。

他當時隻有一片鑰匙在手上,本來每人是可以有兩片鑰匙的,聽他提起過另一片鑰匙他是在電梯裏好玩甩落到電梯夾縫裏的,掏了很久都沒掏出來。他還說,每個人的鑰匙除了可以打開自己家的門,還可以打開所有公共活動室以及大門,所以丟了的話就很麻煩,會影響到整棟樓的安全,要賠很多錢的。

他跟我講這事情的時候雖然表示了惋惜,但語氣不急不慢,不覺得他有多擔心,在他眼裏似乎這件事情並沒那麽嚴重。而在我看來卻是件很大的事情,丟片鑰匙不算什麽,可整棟樓的安全該拿多少錢來賠啊,賠大了可就慘了。

中國人在國內違點規犯點法並不緊張,可能依仗著凡事總能想點辦法。可是一到出了國,什麽事情都謹小慎微了,好像法律從此生了效,大家都自動地按規矩辦事,不用開大會一件一件的叮囑。丟片鑰匙在國內這麽芝麻丁點大的事情,現在咋就感覺這麽棘手呐。我媽在國內出租房子,租戶把鑰匙弄丟了,進不去門,大大咧咧地打個電話找上門來,這兩個老人還得臨時跑上跑下去給他們找鎖匠修鎖配鑰匙,哪還想著要他們賠錢。

Hans
丟了鑰匙也沒告訴Hausmeister(管理房子的人),他說等到搬出去之前再講,反正遲講早講都一樣。

隻剩這一片鑰匙了,Hans也沒有寸步不離地帶在身邊好好守著。他那個家基本上可以叫做大家的公共活動室,朋友們來了,趕上他正要出門,也不趕人家走,就把鑰匙交給他們,隻說好什麽時候回來免得吃閉門羹。那天就是這樣,結果黃林他們一群人在外麵沒回得來,Hans進不去門就上來找我。

我正在家裏看書,見他來了,就放下書跟他聊天。我坐在自己的單人床上,屋裏還有一張彈簧床,搬進來的時候就有的,Hans就坐在上麵。聊累了,我拿個枕頭靠牆坐著,他就把彈簧床打平了斜躺在上麵。

不知道他們那群人回來沒有?”Hans自己問。

你有帶電話出來吧?”

嗯,帶著了。”

那先給他們打個電話問問啊。”

還好Hans帶了電話,否則就得等趟電梯下去,如果沒有人,還得再等一次又坐上來。這電梯最近特難等,可能是剛開學來了新生的原因,總有人在某層樓的電梯口分別的時候依依不舍,一直說啊說的,仿佛有交待不完的事情,搞得別的樓層的人幹等電梯也不來。如果Hans下去一趟再上來,就要浪費掉好多時間,當然是和本小姐在一起獨處的時間啦。並且萬一他下去了樓下有人,今天晚上肯定就不會再上來了,打個電話問問是最好的,打完了即算他們已經回來了,他也不用馬上下去。

Hans
坐起來掏手機,電話打過去,那群人還在外麵瞎混,說得很晚才能回來,時間說不定。哈,正和我意。

Hans
客氣道:“你要是想休息了,我就到下麵去等。”

我還不想睡,就這樣聊天挺好的。”

怕礙你事兒,你要是想休息了就跟我說。”

怎麽會?

沒關係的,下麵又沒地方休息,你就先在這兒呆著唄,也不知道他們什麽時候回得來,他們回來了,你再下去好了。”說這些話的時候我都覺得我的頭腦有點發熱,在國內這麽晚了哪敢留個男的在家裏,這跟引狼入室有什麽區別,還是我起了那個什麽心。

Hans
又重新躺回到彈簧床上。這彈簧床看起來挺新,隻是剛才Hans躺上去的時候就已經咯吱作響,讓人覺得極不穩當。果不其然,這回還沒躺一會兒,彈簧床就淪陷了,Hans落得算穩,腳本來就是放在外麵的,所以早就著地,隻屁股和腰估計磕了地,應該不重。

這破床,早就不穩了,真氣人,還是把我給摔了。”

不疼吧?”

那倒沒有。”

要不你坐床上來吧,我這裏地方寬敞著。”

那好吧,那我坐這頭兒,你困了就躺那頭。”

我們就這樣坐了一會兒,聊著聊著,人也開始有點睡意,感覺有些坐不住了,想躺下來,Hans其實也早就成半臥姿勢。

你去把燈關了吧。”我大膽提議。

嗯,不過這樣會不會太黑?”

我覺得挺好的,不喜歡太亮。”我這話簡直就是自己打自己嘴巴子,來德國這些天,我都是開著燈睡覺的。以前從來沒單獨一個人住過,在國內讀書那會兒要不就住家裏要不就住校,到哪裏都是一堆人。我最怕黑,夜晚降臨,一個人的時候就會想入非非,越想越害怕,想到有鬼躲在床底下,想那些四處聽來的奇聞怪事兒,想到毛骨悚然。白天這些鬼也不知道跑哪兒去了,一到晚上就出來嚇人。我每天早上醒來才把燈關掉,也不管費了多少電費。這時候有Hans壯膽,再說開著燈那算什麽事兒啊,你看著我我看著你,什麽話都開不了口似的,咱還是暗地裏好辦事。

燈關掉了,我們在黑暗中摸索著躺下了,一人占著床的一頭。

你能不能給我講講你以前的事情啊?”我問。

關於什麽的?”

什麽都可以啊。”

那我講我讀小學那會兒的事兒吧。”

嗯,說吧,聽著呢。”

黑暗裏,感覺聲音的傳遞又多了一段距離,有了距離彼此反而更容易聊到關鍵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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