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房客，形形色色（一）澳洲移民印象之四

剛來澳洲時，住的屋子大，隻有我們夫妻二人，整日裏寂寂靜靜的，總覺得缺少點什麽。
少什麽呢？
一日，去亞洲雜貨店買中文報紙，路遇一中國留學生，向我問路，原來他是去看要租的房子。
我恍然大悟，我的房子裏少的是人氣。
於是回家向妻子提出建議，將幾間閑房出租給中國留學生。一是讓缺少人氣的房子熱鬧起來，二是所得的房租收入我可以用來購買中國圖書。
在澳洲買書，一本價值十元人民幣的中文書，要花四元澳幣，約等於二十多元人民幣。我愛讀書，愛買書。每次買書付款時，總看到妻子的眉頭輕輕皺一小下。我知道她嫌貴。
本來，妻子是不同意租房的，因為龍多旱，人多亂，房子的衛生不好辦。我嚴肅地保證一定認真負責向房客反複進行衛生教育和安全教育，並且自己願意犧牲寶貴的業餘時間進行全麵監督和及時整理。再加上我多次強調誘之以利，算了一筆一年可以節省數千元澳幣的買書費用的經濟賬，妻子勉勉強強地同意了。
家裏有閑房四間，準備出租三間。因為如果都租出去，房客們用衛生間，浴池，廚房會因過分擁擠而不便。
我立即開始進行出租房子之前的準備工作。
首先買了三套電腦桌椅，三個大衣櫃，三個床頭櫃，三張床。家具準備完畢。
然後與電話公司聯係，付費解決了電腦上網無限下載的問題。因為這可是現在留學生最最關心的關鍵問題。
最後到報社交了兩周的廣告費，又花了不到一百澳幣。
廣告題目為：吉屋招租。廣告內容為：漂亮幹淨HOUSE招租，購物方便，離商業街步行三分鍾。交通方便，步行五分鍾至火車站，二十分鍾到CITY.裝修好，設備新，家具全，包水電煤氣費，免費上網，無限下載。大屋租金每周玖拾，小屋每周八十。
至此，前期總共花了三千多澳幣。為了避免妻子心疼，我隻報了不到三千元的帳。
出租房子之前的準備工作全部完成了。現在是萬事俱備，隻等房客登門了。
租房廣告刊登之後，詢問電話立即接連不斷地打了進來，房客們也就陸陸續續地搬了進來。
房客們的故事相繼展開了有聲有色的篇章。諸位博友別著急，且聽我一一道來。
第一個租房者，是個男性，是開車來看房的。他很幹脆，還沒看完房，馬上就要交錢。閑聊中，妻子問他是哪裏人，他說是南京人，英文名字叫威廉。
聽他的口音不太像南京人，但我不喜歡刨根問底，就收下了他交的兩周押金和四周房租。
他轉身打開車的後箱，取出兩個大旅行袋，原來這就是他的全部家當。他說他剛乘飛機從國內回來。
威廉是個很安靜的房客，大約不到四十歲的樣子，人清瘦。他把行李剛剛安頓好，就開始打電話找工作。看樣子，是個勤快人。
晚上，妻子悄悄告訴我，威廉是個上海人，因為妻子的大學是在上海讀的，熟悉上海口音。
我知道，澳洲有些房東對上海人有成見，嫌乎上海人精明過頭太計較，不原意租房給上海人。所以有的上海人租房時，就不承認自己是上海人。
我對此卻不以為然，上海人也是中國人，隻要遵守租房規矩就行。
很快，威廉就找到一份在裝修工地的工作。
我知道，在澳洲如果你有裝修技術，很容易找到工作，並且工資也比較高。我為威廉感到高興。
可是威廉剛幹了一天，晚上就一瘸一拐地回來了，告訴我他把工作辭了。我問為什麽，他說，華人老板心太黑，勞動強度大，不按時吃飯，不按時休息，結果他把大腿拉傷了，第一天的工資也沒拿到手。
我很同情他，就安慰他幾句，晚上還請他喝了兩筒啤酒。
酒一入口，威廉的話就多了起來。
一聊起天，才知道威廉也曾輝煌過，在悉尼有過公司，收入也很可觀，在中國還給妻子買了房子。他含含糊糊地說，因為某種原因，公司停業了。他歎了口氣，沒有再說什麽。
這兩天，白天威廉還在看報紙找工作，但一直沒找到合適的。不過一到傍晚，他就開車出去，不見了蹤影。第二天一大早，他又趕了回來，可能是熬夜的關係，臉色顯得很蒼白。
大家的心裏都有個問號，他晚上幹什麽去了？但是他自己不說，也沒有人問他。
有一天晚上，他一反常態，沒有出去，屋裏屋外轉悠，好像有什麽心事。終於他把我叫到屋裏，吞吞吐吐地對我說，他的妻子要來澳洲，能不能在這裏暫住幾天。
我一愣，轉念一想，看樣子威廉挺為難的，不就是暫住幾天嗎？！我的頭一熱，就答應了。
他又補充道，可能還帶個孩子來。
我的上帝，他說話怎麽帶大喘氣的！
我有點為難，看著威廉請求的眼神，一咬牙，帶孩子就帶孩子吧！大不了，給其他的房客減點房租，以彌補給他們造成的不便。
我的胖姥姥活著的時候常常用標準的山東腔念叨，為人積德，勝造七級浮屠。
於是我和威廉約定，隻能是暫住，期限是兩個星期。
威廉的妻子和孩子來了，我的房子開始熱鬧起來。
威廉的妻子很漂亮，在國內的工作好像和文藝有關係，說起話來很幹脆。她挺著個大肚子，看樣子懷孕至少有七八個月了。她很自豪地對我說，在國內的醫院托大夫檢查過了，是個男孩。
威廉還有個才一歲的孩子，留在國內。這次妻子帶來的小女孩三歲多點，很活潑可愛。最喜歡看日本的動畫片。隻要一放DVD，她就很乖，安靜地看電視，一聲也不吭。
威廉妻子剛來的幾天，兩人之間的氣氛很和睦，有說有笑的，其他的房客都沒有不滿的表示。更何況威廉的妻子是個幹淨人，一天到晚，擦個不停，把廚房收拾得幹幹淨淨的。我的擔心也消失得一幹二淨。
但是好景不長，威廉夫妻開始吵起架來，在自己的屋裏吵，大家可以裝做聽不見。後來，戰火開始蔓延到廚房裏，花園裏，房子裏的空氣開始向中東靠近，一天比一天緊張起來，其他的房客的表情也開始不由自主地跟著嚴肅起來。
作為房東再也不能裝聾作啞了，我就做起了在國內經常做過的調解工作。
這時，我才得知夫妻戰爭的起因。
原來威廉在悉尼的公司經營得很出色，生活也很美滿。後來，威廉染上了賭博的毛病，並且得罪了在賭場認識的黑社會。黑社會敲詐他，他得罪不起，就忍痛把公司關閉了，連夜跑回了國內。
威廉的妻子還在無意中透露了，威廉是個上海人。由於不做生意，坐吃山空，再加上威廉的賭博的毛病，有限的積蓄急劇減少，生活水平直線下降，現在隻能依靠澳洲政府的補貼度日。
這次威廉從國內回來身上帶了些錢，卻被他在賭場上輸光了。
我突然明白了，威廉那幾個夜不歸宿的晚上，原來是在賭場上度過的。
我對威廉進行了委婉的勸說。看見他不以為然的表情，我知道白費了口舌。
果然，他們之間的戰爭迅速升溫，相互之間開始辱罵，屋子裏，走廊上有點烏煙瘴氣的感覺。我小心翼翼地看著房客的臉色，第一次感覺到兩個星期的漫長。
有一天一大早，走廊上傳來動手打架的聲音。我打開門一看，威廉夫妻倆正在爭奪小孩用的DVD。
我不明白是怎麽回事？威廉的妻子哭著告訴我，威廉要把DVD賣給舊貨店，然後用賣的的錢賭博去。妻子當然不同意，威廉就動了手。
我第一次很嚴肅地批評了威廉。威廉覺得麵子下不去，就把從妻子手中奪來的DVD摔了個粉碎，然後揚長而去。
我目瞪口呆地望著威廉一意孤行的背影，一肚子的感慨，卻不知道說些什麽才好。
我不喜歡嗜賭如命的人，但我更不喜歡動手打老婆的人，但我更更不喜歡賣掉自己孩子的玩具去賭博的人。
後來我還知道，威廉竟然連澳洲政府發給小孩的補貼錢都給賭光了。
威廉的妻子含著眼淚，挺著大肚子，帶著孩子回國了。
臨走時，我望著她的背影，心情很複雜，不知道她們母女將來的生活會怎樣？
經過此次風波，威廉可能也覺得在大家麵前沒有了麵子，也很快的搬走了。據說在一個飯店裏打工，每周管吃管住，周工資不到五百元。
這些工資如果攢起來，可以維持一個家庭的基本費用。如果用來賭博，一年的工資，一個晚上就會輸個一幹二淨。
威廉兄，好自為之，多多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