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非常重要的概念。一個人,在特定年齡對特定的東西開竅,可以學特定的東西。
學早了,不管怎麽學都是白搭,學不會。學晚了,如果這個人有求知欲與興趣,會感到遺憾,為什麽沒早學。如果這個人沒有求知欲與興趣,根本不是損失,反而是他的福氣。
為了支持我這個論點,給大家講個故事吧。
有個名字叫寧鉑,在我那代人裏這個名字是如雷貫耳的,和陳景潤相提並論。
為什麽?寧鉑所在的江西贛州有人說他是神童,報告打到主管科學的副總理方毅那,方毅就下了個命令派人去考察一下。
科學院的人到贛州一了解,人人都說這孩子聰明,學習好,琴棋書畫無所不能。方毅還是有點不相信,把他叫到北京來見麵,和這個十二歲的男孩下了盤圍棋,方毅大敗。
這下方毅信了,說這孩子得專門培養。這就是科大少年班的契機。
我為什麽現在還記得寧鉑當年是十二歲?因為當年中科院的人說,你不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嗎?寫首詩吧。寧鉑馬上口占一首,頭一句是大江東去十二秋什麽的。
我爸爸當年拿著報導寧鉑的報紙往我麵前一扔,你看看人家。我當時的感想是如果讓我爸和寧鉑他爸換兒子,他一秒鍾都不會猶豫。
我女兒今年就該過十二歲生日了,和寧鉑沒法比。你中文不好,大江東去十二秋寫不出來,白朗寧夫人簡愛總該熏陶熏陶吧?沒門,她知道的就是泰勒,死味腐他。
但是,我一點不為我女兒操心。為什麽?
因為幾十年後寧鉑不止一事無成,生活也不快樂。我們現在看見的報導都是他怎麽頹廢,出家當和尚之類的。
最最讓我感觸的是,他總結他當年為什麽會被大家當成神童的原因。
他說,我青春期來的早,別人十五六歲遺精,我十一歲就遺精了。實際上他就是個小大人。
王朔有篇小說,第一句是,一切都是從我第一次遺精開始的。寧鉑讀到這句話得哭出來。
現在孩子的早熟是個嚴重的社會問題,誰家男孩十歲長胡子,女孩九歲來月經,父母得著急死。可是,這孩子智力要早熟了,十歲就會微積分,吟大江東去十二秋,活得和小大人似的,家長卻覺得是值得慶幸的事。
殊不知,智力的發育和身體的發育是同步。一個孩子聽話,聰明,學習好,可能僅僅因為他早熟。他不過早一兩年掌握了別人一兩年後掌握的知識。最終他是不是比別人學得更深入,完全是個未知數。
一個四歲就會一百以內加減法的孩子肯定不笨,但是以後學會微積分的概率不會比別的孩子高多少。
人類智力的發育有很多沒有回答的東西。我們不知道為什麽愛因斯坦比別人聰明。
另一個問題是?如果不是因為早熟,我願意我自己的女兒成聰明的學霸嗎?答案又要設計到條件了。如果沒有其他的負作用,我當然希望孩子更聰明一點。
但是,人人都知道,決定智力的
DNA是雙螺旋結構。受精的過程是父親的DNA打開,母親的DNA打開,兩條長長的鏈結合成一個新的雙螺旋鏈。
如果鏈條上動了一下,讓你孩子特別聰明,你能保證其他地方沒動,讓你孩子有缺陷?
這要請教生物遺傳學家。
寧鉑的同班同學謝彥波不是早熟,是真神童。一路讀上去,讀到周光召的研究生,又到美國跟諾獎得主學。最終,精神不太正常,回國了。
回國時連東西都沒來得及收拾,等於被科大硬拽回去的。
我是學統計的,懂得正態分布。中國家長好象不懂得正態分布有兩個尾,隻看到最好的那個尾了,好事
全得我們家孩子占著。那種人肯定有,但是把希望寄托在小概率事件上肯定要失望。
還是回到數學。這不是小概率事件,這是規律。一個人數學特別強,我說的是天才一類的,他基因的變動肯定不隻是數學那一點點。美麗心靈大家看過吧,納什就是數學天才。
UCLA的陶哲軒是曆史上少有的數學天才,他的親兄弟是傻子。
我願意冒這樣的風險嗎?自己的孩子很聰明,但是有可能是個怪人。不。我寧願我的孩子是個快樂的正常的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