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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聰去世--想起老媽的故事

(2020-12-29 20:41:51) 下一個

新冠臨近年關又奪去了一個名人的生命。旅居英國的鋼琴家傅聰走了。這是唯一一個我有過一點交集的名人了。小時候父母帶我去看他在音樂學院大禮堂的演出。父母似乎跟他很熟。那時他正在發痔瘡。影響演出。父母就把我心愛的一個厚橡皮救生圈給他當坐墊才解決問題。而我當然也就再沒用過那隻救生圈。;)老爸一直有本傅雷家書,叫我有空讀讀。可惜那時的我都不喜歡讀小說。更別說這書了。倒是母親給我講了個她的故事給我印象深刻。那就是她遭遇音樂學院學生去抄傅雷的家的事。 

那年文革正酣,母親正是一名就讀於音樂學院鋼琴係的學生。鋼琴係在音樂學院是個小資係,一般隻有家庭條件好的才會從小彈鋼琴,而且要成績優秀才能進,學生不多。彈的都是西方古典曲目所以是個革命重災區。有些革命師生也覺得是該有所表示行動的時候了。可是音樂學院該批鬥的也都批鬥了。資源所剩無幾。於是有人就想到了傅聰這事。叛國可是天大的反革命事件。是音樂界的奇恥大辱了。於是有天,鋼琴係的幾個革命學生召開了誓師大會,要求全體同學參加大家一起喊口號,講形式。最後一個工人出生的先進學生上台振臂一呼:“要革命的跟我走,去抄傅聰的家!”然後幾個人呼啦啦就往教室外衝。在場的所有學生都陸陸續續跟了出去。有的果決,有的遲疑,有的不知所措。衝出去的早衝出去了。剩下的幾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都陸陸續續往外跟著走了。這時我媽卻站在那裏心裏掙紮著!

她在想,我是去還是不去啊!不去就是不革命。可是去,自己實在是邁不出這一步。一切都來得這麽突然。就在這劇烈的思想鬥爭中,老媽僵硬在原地,直到她發現就自己一個人在教室裏了!這時她想,完了!明天挨批的恐怕就是我了!於是她腦子裏浮想出自己像王光美一樣被搞飛機式的圖景。令她不寒而栗。可是她就是邁不出步跟上大部隊。於是她幹脆坐下來在那裏苦思冥想。自己如何躲過這一劫。 思前想後,她最終決定,不去了。因為她想出了一個天大的理由:毛主席說過,革命小將要搞好本單位的革命工作。傅聰根本不是我們上海音樂學院的人。傅雷夫婦更不是。他們不是我們的本職革命工作對象。雖然母親也知道這有點牽強,但誰敢說毛主席的話有錯!主意已定她心安不少。可是還是有點惴惴不安。萬一明天有誰提起或質問自己為什麽沒去怎麽辦?她可不能坐以待斃。於是又記上心頭。我得去串聯。到北京去參加革命!於是她二話不說,直接回家收拾一下,跟父母說了聲就直奔火車站了!就這樣母親一個人坐了火車一路上流浪起來。先到了蘇州去找老同學。順便交流下“革命形勢”。 然後又到了南京串聯了下。直到幾天後她看到傅雷夫婦自縊的消息!雖然感到震驚和傷心。卻也同時感到慶幸!自己最終做出了正確的選擇,沒有背負這天大的良心債。

人生有時就是這麽驚險。於無聲處聽驚雷!看似風平浪靜,其實暗流湧動。隨時隨地都是被裹挾著做抉擇的時候。一步選錯恐怕就是步步都錯。然而不管怎麽選。也隻有自己明白。而那些選擇了踐踏別人的人,也同樣隻有自己明白其中的滋味究竟如何!可憐的就是那些沒得選的人。最終隻能選擇放棄,離開。願傅聰在天之靈終於得以和父母團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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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之精靈 回複 悄悄話 在那個瘋狂的年代,您母親還是秉持了自己的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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