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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長街行》想到方言書麵化

(2009-12-16 16:24:25) 下一個

最近讀完了上海文藝出版社的新書《長街行》(王小鷹著),故事蠻有意思的,講上海大弄堂的變遷,和這期間年輕人的愛情。這是我讀到的第一本大量使用上海方言的長篇小說,開頭的時候頗能引起共鳴,把我帶進了大上海的長街短弄。也許是因為從小在那個環境裏長大,太熟悉了,讀到後來,就覺得書裏上海方言的使用不夠地道了。

滬語裏的大部分詞匯與普通話是一樣的,隻是發音不同,寫到書麵上應該是沒有區別的。但有時作者不經考證,用一些發音相近的字來造上海話的用詞,就不地道了。比如《長街行》裏寫吳阿姨買 “烏鯽” 做湯。殊不知,青魚有烏青和草青之分,鰱魚有白鰱和花鰱(胖頭魚)之分,而鯽魚卻是沒有烏鯽和白鯽之分的,隻有河鯽魚的稱謂。但上海話裏 “烏鯽” 與 “河鯽” 發音幾乎是一樣的,所以作者信手拈來,寫成了 “烏鯽”。類似的例子在《長街行》裏還有很多:“叉鈴” (扯鈴)、“油麵巾”(油麵筋)、“花七搭八”(瞎七搭八)、“五斤哼六斤”(五斤夯六斤)……

文學城的博客裏,這樣用上海話寫作的網友不少,也挺叫座。博客是一種自由的寫作形式,隨你怎麽寫,沒人審定,有讀者就好了。但《長街行》作為正式的文學出版物,不免有點太草率了。

有時作者為了突出他(她)是在用滬語寫東西,舍去現有的詞不用,而用像聲詞來模仿上海話的發音。比如所有格 “的”,上海話的發音與普通話的 “格” 很接近,所以用上海話把 “他的頭” 寫成 “伊格頭”,未嚐不可,即使非上海人多半也猜得出。

上海話裏的第二人稱 “你” 有兩種說法,一種是 “儂”,人人都懂。另一種卻有些講究,網上的寫手常用像聲字 “奈” 或是 “那” 代替,我覺得不但發音不夠準確(“奈” 更接近蘇州話的發音),而且意思也不對。其實略作考證就會發現,這個第二人稱應該是 “乃”,上海話的發音類似於普通話的 “拿”,古漢語裏解作 “你” 或 “你們”。比如陸遊的名句“王師北定中原日,家祭無忘告乃翁”(別忘了告訴你們的父親)。“你(們)家裏” 寫成上海話應該是 “乃屋裏廂”,發音準確,大家都讀得懂。

另一個上海人常常錯用的字是 “軒”,比如 “呆人看軒秤” 和 “一道軒落去”,等等。幾年前有人在《上海灘》雜誌上撰文,專門考證為什麽應該是“呆人看軒秤”而不是“呆人看鮮秤”。我覺得這裏的 “軒” 和 “鮮” 都是別字,隻是像聲而已。正確的寫法應該是 “呆人看掀秤”,意思是不精明人隻會看掀起來的秤杆,不知道還有其它的門檻。而 “一道軒落去” 的 “軒” 則應該是 “揎”,即 “揮動” 的意思。上海人經常把 “揮一拳” 說成 “揎一拳” 或者很形象地 “揎伊一隻青皮蛋(烏青塊)”。把桌上的小菜一掃而光,叫 “一道揎落去”。

其實,上海(應該也包括其它)方言裏的大部份詞匯都是有出處的,書麵化的時候應該做一些考證,盡量避免造新詞。實在找不到已有的適用漢字,再用像聲詞不遲。

© 梁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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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梁兄 回複 悄悄話 謝謝光臨。“從"、“蟲”、或是“重”拚音相同,有可能是筆誤。而王小鷹的“烏鯽”與“河鯽”拚法不同,屬於誤用。
admtac 回複 悄悄話 若有空,可看毛媽媽廚房中關於烤蛋糕一文。其中一句“。。。麵粉,重紙袋中掏出即可。。。”頗為費解。後突然恍然大悟,毛媽媽可能是上海人,“從”與“蟲”可能常混用,而“重”又一字多音。
原駐足梁先生的博克是因梁先生的大峽穀的圖/文,扯出上邊的一段,恐比毛媽媽的“從”與“重”還要confusing。 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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