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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上靖、司馬遼太郎和美術

(2024-01-01 05:29:58) 下一個

“終究,您當報社記者多久呢?”
“13年吧 。”
“和我差不多。”
“最後,在那裏我負責藝術。”
“和我很相似。 我負責藝術和宗教,這是未來寫作的最佳途徑 。”
“我有點時間(暇ですしねえ)。原來如此,您也做記者13年?”
“是的,13或14年。”

這是井上靖與司馬遼太郎在一個題為 "報社記者與作家 "的對話的開頭,刊登在《每日新聞》1972 年 4 月星期日的號外上。井上靖說 "我負責藝術和宗教,這是未來寫作的最佳途徑 ",司馬遼太郎回答說 “暇ですしねえ”(可以是有點時間或沒多少時間)。 這兩句話之間的差異感多少有些奇怪。 而這一句話被一筆帶過,沒有再被提及,引起了我的興趣。

在昭和時代(1926-1989 年),兩人都曾一度在大阪擔任藝術記者。 他們的工作是撰寫介紹和評論展覽的文章,以及采訪藝術家。 根據他們的回憶,我們看到其中一人滿懷熱情和幹勁地接受了這份工作,並在餘生中一直與藝術保持密切聯係。 另一位則在一開始討厭這份工作,但在離職後,也發現了自由從事藝術工作的真正樂趣。

作為報社記者,他們是如何與當時的藝術界打交道的? 他們的經曆給他們後來帶來了什麽?

大學二年級時,我發現了藝術史的魅力,於是便開始參觀展覽、閱讀相關書籍,並以成為一名藝術研究人員為目標進入研究生階段的學習。 然而,學術界的獨特氛圍似乎並不適合我。 於是我加入了一家報社,希望成為一名藝術記者,但還沒來得及實現夢想就離開了。 在藝術史學家和藝術記者的雙重失敗後,我成了一名編輯,並在工作中涉及到了井上靖和司馬遼太郎,他們都曾是藝術記者。 這兩位我讀過並喜愛的作家都曾擔任過藝術記者,而且都在我出生和長大的大阪工作,讓我有了親近感。 我還驚訝地發現,井上是我在研究生院學習美學和藝術史時的學長。 我的好奇心又增強起來。 我覺得,追尋這兩位藝術記者的足跡是命運交給我的任務。 我必須翻過這座山,否則就無法繼續下一座山,無論之後的那座山在哪裏。

 * 

井上靖 1907 年(明治 40 年)出生於北海道旭川市,出生後不到一年就搬到了伊豆湯島,這是他的家鄉,也是他小說和散文經常描寫的地方。 經過一段青年時期的漂泊不定,他在 29 歲時進入大阪每日新聞社工作。 1937 年至 1951 年間,他在文藝科學部擔任藝術記者,度過了他 30 歲的大部分時光。

另一方麵,司馬遼太郎 1923 年出生於大阪,一生大部分時間也在那裏生活。戰後複員,他成為京都-大阪-神戶地區的地方報紙《新日本新聞》的記者,但這家報紙後來破產了,所以他轉到《產經新聞》,從 1953 年左右到 1963 年左右,從 20 多歲到 30 多歲,一直擔任藝術記者(兩人也都是 "宗教記者",後麵會有解釋為什麽)。 他們工作的時間沒有重疊,也沒有機會在記者俱樂部、美術館或其他新聞采集場所相遇。 最終,他們都離開了記者這個職業,專心寫小說。

根據井上在報社工作時的回憶,他當時已經是一名自稱 "不務正業 "的記者。 入職不久,他就發現自己在麻將方麵已經處於 "出局 "狀態。 他不想成為一名出色的記者,相反,他想做自己喜歡做的事。 至於他在藝術和科學部當記者的日子,他寫道:"我主要負責藝術和宗教部分,這對我來說相當有趣"(《我的簡曆:中篇小說的黃金時代》)。 在公司,他花在研究部檔案室的時間比坐在自己座位上的時間還多,正是在這段時間裏,他學會了什麽是 "研究和寫作",而這一過程也預示著他將成為一名作家。 1939 年,公司為他支付了學費,他進入京都大學攻讀美學研究生課程,京都大學也是他的老家。

他說:"在植田壽藏博士的建議下,我認真考慮過翻譯德沃夏克和裏格爾的作品"。

他是如此認真,以至於 "在此期間真的想過成為一名藝術評論家"。 由此可見,他對藝術的熱愛。

“當我開始寫小說時,我告訴自己要把文學以外的一切都從我的生活中剔除。 我把電影、戲劇、音樂和體育排除在我的興趣之外。 唯一的例外是美術。 我不能就這樣拋棄它。"

這是他在晚年的1984 年,在 "井上靖藝術展 "的目錄前寫下的文字,該展覽在全國六個地方巡回展出。 由於這次展覽展出了與井上有關的藝術作品,因此文章自然而然地傾向於藝術,這可能是一種結果主義,畢竟他沒有丟掉美術,但也可能是他當時真實的感受。

成為小說家後,他的創作多種多樣,但在早期小說中,他經常以畫家和陶藝家為主角和重要人物,並繼續以散文和其他形式書寫藝術,直到 1991 年(1991 年)去世,享年 84 歲。 這些作品被收錄在《與美相遇》和《難忘的藝術家》等書中。

那麽司馬遼太郎呢? 用井上的話來說,負責藝術的記者福田定一(他的本名)也是 "不務正業 "。

我當時才 30 歲,但已經在“車庫”當了一名報社記者,因為我從社會版調到了文化版,被要求寫藝術評論,但我不喜歡。我已經陷入絕望的深淵”(《足跡:自傳章節匯編》)。

 事實上,他周圍的人似乎並不認為他不喜歡負責藝術,也不認為他灰心喪氣。 首先,他從不討厭藝術,正如他所說:"我小時候曾經想成為一名畫家,甚至在扇子上畫畫"(《腳印》)。 他還主動在報紙上發表了一係列文章,如《美的配角》。

不管他信不信,他其實都在努力學習藝術,願意不辭辛苦去看畫。可以說,他是一個認真的上班族。

直到 1996 年他七十二歲猝然離世,成為眾所周知的國寶級藝術家之前,他偶爾會自稱為 “藝術恐懼症患者”(《在路上-韓國紀行》),似乎假裝自己在藝術方麵不自在。 他似乎不是在謙虛或自嘲,而是在給自己貼金。 在《在路上》這個係列中,他喜歡與包括須田剋太在內的幾位畫家合作寫生,當畫家無法陪同時,他就充當替補,親自繪製插圖。 他還收集有關藝術的著作,並將其匯編成《微光中的宇宙:我的藝術觀》一書。

可以說,井上靖和司馬遼太朗這兩人一生都與藝術保持著親密的關係,盡管他們與藝術保持距離的方式有所不同。 誠然,這背後與他們年輕時作過藝術記者有關係。

 * 

兩人年齡相差 16 歲,卻有著不短的直接接觸。 1975 年,他們同一批作家訪問中國,兩年後,他們又結伴去西域旅行,而西域是兩人從小就非常熱愛的地方,這個故事被編成了一本談話集,名為《論西域》。

他們的第一次相遇可以追溯到很久以前的1960年。 井上靖在 40 歲之後才出道,這時53歲,正作為一個大受歡迎的作家,忙得不可開交。 另一方麵,剛剛憑借《貓頭鷹的城堡》獲得直木獎的司馬遼太郎,想要辭去了報社的工作。

“20 世紀 60 年代的某個時候,我決定辭去在報社的工作,因為我想把大量時間花在寫小說上,於是我辦理了辭職手續。 那天晚上,我偶然在大阪一家酒吧的櫃台前遇到了井上靖先生”(《雜七雜八的印象》)。

這似乎是一個巧合,但也是命中注定。 這天晚上,井上靖和他在第四高中柔道社時的一群朋友在一起。也許是店主或陪同他的報社人員起了中間人的作用,司馬遼太郎在此之前就注意到店裏來了一位知名作家(井上靖),也許是出於禮貌,他和這位作家打了招呼。談話就這樣開始了,但在年輕的他看來,這是一段有些令人窒息的時間。 由於不知說什麽共同的話題,他就開始談自己的私事。 我告訴他,他決定辭職當作家。 井上立刻回答說:

”很高興知道(「それはようございました」)“。

他的聲音聽起來 "無比同情"。 在進入報社工作時,司馬就開始隱隱約約地想過,30 歲時會離開報社,去寫小說,但他覺得辭職會讓自己在眾多相識中顯得孤獨。 直到現在,他也不知道辭職開始寫作生活是否是個好主意。 這個名字叫“福田”的記者說,井上的這句話救了他的命。

他說:"我困惑的心情瞬間被先生的聲音所感染--不是在意義上,而是在一種神秘的方式上,仿佛在一瞬間用飄忽的風聲創造出一種和諧的音調。 —我仿佛被他的聲音感染了。“

井上歡快的聲音仿佛一記重擊,一開口就產生共鳴,振奮了小作家們的精神。一位選擇了同樣道路並自信前行的資深作家給了他認可的印記。

初次見麵的那天晚上,司馬回憶說,他之所以對井上感興趣,是因為在他身上看不到 “日本人的刻薄(日本人のもつ意地悪さ)”,而這種刻薄似乎是一種病態的傳統,在比他年長十多歲的人身上經常可以看到,在當時的文壇也無一例外。 此外,除了井上是一位善良紳士的名聲之外,他一定憑直覺也看到了井上性格的另一麵。 他說:"我讀過兩次他的藝術評論,一次是在 20 世紀 60 年代,一次是在 20 世紀 70 年代。“

“我覺得這個人在處理美方麵有一種奇特的天賦,無人能及。他有別人所沒有的對美的微妙作用,”

他似乎感覺到了井上在文章中與藝術之間的獨特關係。

但是,這種 "別人所沒有的對美的微妙作用 "是什麽呢? 司馬又是以怎樣的目光看待藝術和人,從而感悟到這一點的呢?

人們對待藝術的方式因人而異。 對於後來成為小說家的兩位小說家來說,他們的邂逅和體驗美的日子意味著什麽? 隻要人活著,藝術就會一直與人相伴,這個藝術究竟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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