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忘記是哪一天了,早晨起來,我不知為什麽感到特別亢奮,其實我也不是特別理解亢奮這個詞,所以如果用錯了也不無可能,希望不是跟性有關,因為我這個亢奮與性絕對沒有任何關係,如果真的是跟性有關那真是不好意思。我用這個詞,是因為我覺得它確切地捕捉到我當時的那種狀態,那是一種精神狀態、心理狀態,當然也應該是生理或身體狀態,因為那個心理上的亢奮狀態讓我完全忘記了自己還有肉身,這肉身還有重量,這重量還能拉住我不讓我騰空飛起,隨風而去,不是,都不是,因為那種亢奮狀態讓我完全忘記了身體和重量,也因此我的生理狀態也是亢奮的。
我的心裏亢奮狀態是什麽樣的呢?真不大好描述,不知你是否吸過什麽,當然我也沒吸過,所以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吸什麽那種感覺,但我想象著可能是那種狀態。那種狀態確實是很亢奮,我簡直是找不到第二個詞匯來描述它,這就讓我很為難,我該怎樣向你說明我這個亢奮的狀態呢?而我如果不能說明這種狀態你一定覺得我是在騙你,覺得我沒有什麽亢奮狀態,但我真的不是騙你,我真的是處於一種亢奮狀態,隻是我現在找不到一個詞匯來描述它,甚至,在我現在試圖向你描述那種狀態時,我都能感覺到那種亢奮狀態又要重新占據我的精神狀態了,好像有一根導線,從那天的早晨,正在來到我身上的路上,我已經感到了些微麻麻的感覺,通過那根導線想我襲來,但是導線似乎有些電阻,就差那麽一點就過來了,但是還在努力,還沒有傳過來,我似乎看見了,那亢奮,正在亢奮地在向我這邊飛奔,但是那些電阻卻像是一些海邊的巨石,上麵還有很多黑黑的海生物,就是貝殼之類的東西,我的亢奮與它們跌跌撞撞,就是過不來,我隻好滿懷期待地對它們說,慢慢來,但不要氣餒,堅持,繼續,再努力一點,你們就能走過那些石頭,來到我的身邊,讓我再一次感知那亢奮,那是多麽令人亢奮的一種狀態啊,來吧,來吧,我稍稍有點其它詞匯來描述你了,雖然不十分準確,但至少有些類似,至少能描述最低的程度,那就是融化在藍天白雲,融化在陽光裏的感覺,那是一種沒有任何束縛,沒有重量的感覺,也就是沒有東西拉著我向下墜的感覺,我是自由的,也沒人向我說話,我也不想同任何人說話,因為那種亢奮的感覺是脆弱的,我確實覺得,隻要有一個人向我說話,我就會感知重量,會從九霄雲外墜下去,那種融化在陽光裏的甜蜜感覺會驟然離去,因此我有些緊張地守護著這種亢奮的狀態,但又沒有對我造成心理負擔,沒有任何傷害,就是在那樣一種脆弱敏感中平衡的狀態。
但是飛翔並且融化在陽光裏也隻是我能描述的最低狀態,實際上,我的這種亢奮狀態的感覺遠遠超過那些,至少還有另外一個因素,那就是感到一切都那麽有希望,希望是什麽,我其實也說不清,反正就是覺得有希望,就是覺得想怎麽樣就可以感到怎麽樣,完全沒有任何東西擋住我,我能感覺不論什麽東西都垂手可得,但是我好像也不需要什麽,因為那種亢奮狀態本身就已經勝過得到所有的東西,因此我覺得什麽希望都可以達到,但又不需要去拿過那個希望,而這種想什麽就能得到什麽的感覺本身又像融化在陽光裏,漂浮在藍天白雲裏一樣,就是這樣的一種黃金時刻,甚至說黃金也不足以表達我這種亢奮的感覺,我也想到是不是符合一種黃金分割比例那種感覺,我想是吧,就是那種恰到好處、美得不能再美、再愜意不過的感覺。沒有任何可以阻擋那種感覺,我現在還能看見它,也就是說我似乎能想象到它,但是現在不知為什麽就是達不到那種狀態,我現在看見我們之間隔著有很多大石頭,上麵有一些貝殼生物貼在上麵,走上去有點粘滑,還有些棱角,旁邊是大海,所以有走不快的那種感覺了。那種亢奮的感覺在那裏掙紮著,就是到不了我這裏,我向遠處看,看到了那天,那裏那種感覺就在我的身上,那是多麽亢奮的亢奮感覺啊。
那天我是得到了那種感覺,但是現在想著想著,這種感覺的信號越來越弱。我試圖讓它回來,而且剛才還差一點就回來了,但是這感覺漸漸變弱,那些海邊的石頭,似乎變高了、變大了,變得更黑了,上麵的貝殼似的海生物也變得更大了些。現在,那些石頭好像成了巨石陣。我的亢奮的感覺,現在已經被巨石擋住了,我似乎聽見那亢奮感覺的喘息聲越來越重,它現在肯定不是在藍天白雲之上了,還有了重量,還好沒有從九霄雲外結結實實掉下來,否則掉到那些石頭上一定摔得粉身碎骨,但沒有,它隻是在那巨石陣的後麵步履艱難地向我走來,我掙紮地想向那亢奮感覺說,別過來了,太難了,回去吧,小心在石陣裏迷路,回去吧,你那邊也許還能沐浴在陽光裏,我這邊已經烏雲密布,別別,趕緊回去,我不想體會那種亢奮了,隻要你能平安就好。但是我似乎動彈不得,我的嘴也不聽我的指揮,無法發出聲音,因此我不知我的亢奮是否還在巨石陣裏,我很急,但是急也沒用,我的聲音非常微弱,好像沒吃飽因而沒有力氣一樣。
像我做過的所有噩夢一樣,我隻好告訴自己,從夢裏醒來吧,在夢裏你是不可能擺脫這個噩夢的,你隻有從夢裏醒來,別無選擇,於是我伸腿踢打,忽然從夢中醒來,多少次,出現這樣的夢,都以這種方式醒來噩夢才結束。而現在我隻好睜大眼睛,告訴自己不要再想那海邊的巨石陣。我覺得,夢一定是在一個平行世界裏發生的事。我們的世界在醒著的時候不能相交,但做夢時候就有條管道,互相交流。不過這個這裏就不多說。
慢慢的,石頭變小了,我能看見石頭之間還有它們後麵了,那邊沒什麽,但也不見了我的亢奮。我不知它到哪裏去了,是被巨石壓到沙子裏去了嗎?還是被海水衝走了,或是,在巨石豎起來我什麽都看不見的時候,被什麽怪物帶走了,我完全不知道。
好在回到了實實在在的狀態,不要想那亢奮的狀態,不再想什麽垂手可得,什麽融化在陽光裏,謝天謝地,隻要實實在在、平平淡淡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