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 把 生 命 留 在 了 我 的 初 吻 裏

她 把 生 命 留 在 了 我 的 初 吻 裏 ============================== 六月 四號 的 槍 聲 還 沒 響 , 我 就 坐 上 了 南 下 的 火 車 . 二 十 八 號 的 時 候 , 民 主 女 神 像 一立 起 來 , 又 引 來 好 多 無 知 的 熱 血 青 年 . 還 是 沒 有 當 初 的 百 萬 人 的 盛 會 . 畢 竟 靠 秀 才 呼 口 號 感 動 不 了 多 久 人 . 我 心 理 很 悲 哀 , 看 那 些 想 出 國 的 頭 頭 門 怎 麽 下 台 . 給 爸 爸 打 電 話 , 他 告 訴 我 的 英 語 老 師 蓓 蕾 姐 姐 生 命 已 經 進 入 了 到 記 時 , 讓 我 火 速 回 重 慶 . 是 白 血 病 , 連 續 燒 了 三 天 了 , 時 而 昏 迷 , 很 痛 苦 , 就 是 落 不 了 氣 . 也 許 真 是 心 靈 感 應 . 在 我 回 到 重 慶 的 當 天 , 她 突 然 清 醒 過 來 , 坐 了 起 來 , 還 喝 了 點 我 媽 媽 做 的 綠 豆 稀 粥 . "小 白 幾 點 到 ?" 我 媽 搖 頭 說 不 知 道 :"189經 常 晚 點 ." 我 進 門 前 , 護 士 說 ,"你 千 萬 別 流 淚 , 她 還 多 活 幾 天 . 她 是 在 等 你 ." "你 回 來 啦 ?" 蓓 蕾 姐 姐 使 出 全 部 的 力 氣 說 出 了 聲 . 我 咬 牙 默 默 點 頭 . "我 實 在 放 不 下 心 ." 她 聲 音 高 了 些 , 有 些 顫 抖 . "黑 子 的 數 學 不 行 , 明 年 靠 大 學 你 要 給 他 搞 些 複 習 資 料 ." 黑 子 是 他 的 弟 弟 , 比 我 小 一 歲 . 我 抬 頭 看 她 的 臉 , 眼 淚 還 是 流 下 來 . 她 臉 色 蒼 白 , 額 頭 卻 有 高 燒 流 下 的 紅 印 子 . 頭 發 已 經 因 為 化 療 效 果 掉 光 . "在 美 國 骨 髓 移 植 很 簡 單 , 死 不 了 人 的 ." 她 長 歎 一 口 氣 . 我 已 經 泣 不 成 聲 , 說 :"你 別 走 , 姐 , 我 愛 你 . 我 們 能 過 一 輩 子 ." 她 卻 笑了 :"你 從 高 一 看 我 的 眼 光 就 不 同 了 . 真 是 大 逆 不 道 ! 師 生 戀 , 姐 弟 戀 , 早 戀 , 暗 戀 你 我 都 占 齊 了 !" 頓 時 , 她 臉 上 有 了 些 血 色 , 人 精 神 好 了 很 多 , 讓 我 扶 著 她 坐 起 來 . "給 我 鏡 子 ." 蓓 蕾 說 . "沒 有 , 你 看 我 的 眼 睛 ." "我 美 嗎 ?" 我 回 答 :"我 真 不 知 道 還 有 什 麽 更 美 ." 她 卻 瞪 著 那 往 常 一 樣 的 炯 迥 有 神 的 丹 風 眼 , 雖 然 柳 葉 般 的 眉 毛 已 經 掉 光 . 說 :"我 要 你 忘 了 我 的 模 樣 , 卻 永 遠 記 住 我 的 話 . 不 然 我 到 那 個 世 界 也 不 會 安 心 ." 我 疑 惑 不 解 . 她 又 接 著 說 :"你 托 福 還 沒 有 考 ? " "九 月 份 ." "要 在 美 國 立 足 , 英 語 和 專 業 都 不 能 丟 . 你 一 定 要 在 二 年 級 考 過 托 福 , 三 四 年 級 聯 係 學 校 的 時 候 還 要 學 好 專 業 課 . 出 去 隻 能 靠 自 己 了 !" 她 痛 苦 地 閉 上 眼 睛 , 說 "我 畢 竟 有 一 個 愛 我 的 學 生 , 完 成 了 我 的 夢 ." 我 感 到 害 怕 , 不 讓 對 話 停 下 來 . "你 怎 麽 看 待 這 場 學 生 運 動 ?" 她 又 睜 開 了 眼 睛 :"任 何 偉 大 的 事 業 如 果 要 以 生 命 為 代 價 , 就 是 屠 殺 ! 美 麗 的 夢 想 不 能 成 為 殺 人 的 借 口 . 自 由 也 是 如 此 !" 我 不 知 道 她 在 說 政 府 還 是 高 自 聯 頭 頭 . 沉 默 . 突 然 , 她 目 光 象 月 光 一 樣 明 亮 , 說 :"我 要 教 你 最 後 一 堂 課 ." 我 想 去 拿 筆 記 本 . 她 卻 使 出 全 身 的 力 氣 把 我 報 在 懷 裏 , 美 麗 的 嘴 唇 封 住 了 我 的 嘴 . 那 種 神 聖 生 命 原 動 力 的 激 昂 ,讓 我 熱 血 沸 騰 . 我 不 知 道 怎 麽 好 , 牙 齒 和 牙 齒 相 撞 , 聽 到 她 喘 氣 聲 , 想 離 開 . 她 卻 把 頭 扭 了 一 下 , 讓 嘴 唇 上 下 交 錯 , 把 舌 頭 伸 進 了 我 的 嘴 裏 . 我 突 然 感 到 嘴 裏 一 陣 鹹 味 , 慌 忙 推 開 她 . 我 滿 嘴 是 血 , 她 咬 破 了 自 己 舌 頭 ! 她 笑 出 了 聲 , "活 著 真 美 好 ." 我 嚎 啕 大 哭 , 把 頭 埋 在 她 懷 裏 . "這 個 盒 子 你 拿 著 . 你 答 應 我 , 在 去 美 國 的 飛 機 上 打 開 !" 我 抬 起 頭 點 點 . ...... 三 天 後 , 她 再 也 沒 有 醒 來 . 這 時 聽 北 京 回 來 的 同 學 說 , 那 邊 開 槍 了 . ....... 十 年 後 , 我開 車 過 尼 加 拉 瀑 布 去 紐 約 麵 試 , 大 開 了 那 個 盒 子 , 裏 麵 是 : 一 本 中 英 文 對 照 的 聖 經 , 一 本 全 美道 路 地 圖 冊 . 還 有 信 封 裝 的 三 千 美 金 , 信 封 上 寫 著 : "用 它 買 機 票 走 吧 , 如 果 自 由 要 以 生 命 為 代 價 , 也 是 屠 殺 !" 她 把 生 命 留 在 了 我 的 初 吻 裏 , 我 卻 沒 有 忘 記 自 己 的 承 諾 , 忘 了 她 的 模 樣 . 這 個 信 封 這 輩 子 是 不 會 打 開 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