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紅杏 (2)

還好，從食堂回公寓住處是下坡。芸芸看看黃昏的路上沒人，抬起沉重的雙腿，登上自行車也不用踩蹋板，一路直下。接近到下坡最底端，意想不到的一顆路中小石頭將芸芸從她的自行車上拋了出去。芸芸重重地一屁股坐在街道旁邊人家的化園裏。她自我感覺沒受重傷，隻刮破了點皮。就也顧不上疼痛支撐著爬了起來。剛想去拿自行車趕緊離開人家化園，卻又不忍回頭看看被自己破壞了的化草。傍邊那顆開得正豔的紅梅使她睜大了眼睛，驚訝得張大了嘴巴。夏天的紅杏!芸芸家鄉有成片成片的漂亮的紅白相間的梅花。記得每年二月裏，芸芸和老公會與一群朋友去公園賞梅玩。那是多麽無憂無慮的日子啊!奇怪，這北美初夏還會有紅梅開。芸芸又想著得跟老公講一講這發現。正準備轉身走開，一聲 HELLO 從那老式房子裏傳了出來。

這樣被人撞個正著，芸芸感到非常尷尬。正想為被自己砸壞了的花叢道歉。抬頭一看是富林不由得又害羞地笑了起來。係裏中國同學根據他的姓的發音給這個中等個兒帥帥的很風趣的約旦學生起了個中文名字叫富林。芸芸很意外地才發現他也住在這附近。她拍著自己一身的泥，不好意思的向富林講明原由，並一再為那花叢道歉。富林說 "芸芸，隻要你沒傷著就好，不然我就把那花連根拔掉扔垃圾箱裏去"。他幫芸芸扶起自行車，略作檢查，並關切地問芸芸疼不疼，要不要進屋坐坐。芸芸已很累了，加上天也黑下來了，想象著自己的狼狽相，她連忙說了聲"不"就跟富林道再見了。

推開屋子，房裏靜靜的，黑黑的，冷清孤獨的感覺象一盆冰水澆得芸芸從頭到腳，從裏到外透涼。室友去外地朋友家玩了，要過一個多星期才回來。芸芸扒下髒外套，累得不想動彈，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身不由己地她撥通了老公辦公室的電話。老公辦公室裏的同事說老公病假了。芸芸一聽心急得不知怎麽辦。怪自己太魯莽早點沒問清老傳達。趕緊又撥了家裏的電話，還是沒人。老傳達支支捂捂，話語不清。芸芸知道公公婆婆家在外地，老公不會回那裏去的。她又打到老公最要好的朋友辦公室。朋友笑著說你老公身體健康，百分之百沒事，但實在不知他去哪兒了。芸芸怎麽問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心裏沉澱澱的不知怎麽才好。她聽著朋友那調侃的語調，由為老公生病著急轉移到懷疑，一種從未有過的不祥的感覺尤然而生。她知道她一定得弄個水落石出，要不然今晚就別想睡著。明天早上還得上課。夏季兩個月的課非常緊。芸芸還報了兩門課，馬虎不得。她也不怕今天的工白打了，一個電話就打到了老公好朋友的老婆的辦公室。"小玲，念在我們是好朋友，也念在我們都是女人的麵上，請一定告訴我老公的去處。" 小玲猶猶豫豫了一會兒，就問芸芸記不記得那個叫徐萍的女人。

徐萍，老公的校友加老鄉。芸芸怎會忘記呢。芸芸和老公是一屆的，徐萍晚兩年。她大學畢業後也分到了這個美麗的江南城市。雖然不在一個公司但在同一個局。周末局裏，各大廠的共青團辦舞會時經常能見到她。因她是老公當時的男友的校友加老鄉，芸芸還請她吃過飯。她一開始對徐萍沒有反感。還覺得她雖然矮了點兒但很有朝氣，也不乏年輕漂亮。就是不知怎麽的，芸芸和她交不深。來往了一些時候，芸芸才明白徐萍的虛，她表麵文章作得很好但不實在。芸芸想這大概是自己和她不能深交的主要原因。徐萍還不時與芸芸的男友打打鬧鬧，還大哥大哥的叫的很嗲很親切。也從來不避芸芸。芸芸見到後，就很小心地告誡男友不要與徐萍不清不楚太過份。男友那時很在乎芸芸，老是跟芸芸說你是我的一切，我會寶貝你一輩子。他很聽話地盡力避免與徐萍打交道。男朋友對芸芸說的 "我是含在嘴裏怕你化了，捧在手裏怕你摔了" 令芸芸聽了好感動好感動。她終於下了決心和他去領了結婚證書。徐萍也好像從此從他們的生活中消失了。後來聽說她與她同廠的一個帥小夥子結婚了。

"芸芸，徐萍離婚了，與你家那位最近好像走得挺勤的。我老公怎麽勸也不聽"。小玲從電話裏傳來的聲音在芸芸耳朵裏頓時變成了嗡嗡的遙遠的噪音。她馬虎了幾句，擱了電話，手足無處，不知怎麽辦。

芸芸機械地進了洗澡間，脫了內衣，她就開始衝涼。在餐廳洗碗間站著不動餓著肚子苦幹四個多小時，又經過那小小車禍，再加上那不愉快的電話，芸芸的雙腿已經是抖得站不起來了。她就跪在地上讓那溫暖的水籠罩，包裹，衝擊著自己，任眼淚像小溪一樣隨水流呀流。。。她想著自己如果就這樣死了，一星期以內不會有人知道吧。芸芸想象著怎麽死才最不痛苦。。。不知過了多少時間，她終於緩過神來。關了水龍頭，猛然聽到電話玲在響。

"我是富林，你沒事吧?你電話剛開始忙音，後來沒人接，還以為你不在家呢，我隻想問問你好不好，你到家了沒事就好"。芸芸馬上裝出高興腔，跟富林隨便聊了幾句。奇怪，她一點也不了解富林，但跟個大活人聊幾句，要死的想法就暫時拋到腦後了。她倒是有些感激富林的電話。

芸芸是已婚，富林不僅是男生還是個中東人。文革中長大的芸芸覺得中東穆斯林男人有種不可思議的神秘感外加一點兒不開化。雖聽別人說富林很風趣，但平時倆人除了碰麵說聲你好外很少接觸。

半夜裏，老公終於從國內打電話來了。可能是小玲把事情告訴他了吧。他是又道歉，又表示悔過，要與徐萍一刀兩段，要求芸芸千萬原諒。他也表示一定好好學英文，爭取早日出國。心裏懷疑是一事，真正從老公嘴裏聽到又是一回事。芸芸覺得自己的心被親人恨恨地挖了一塊，在滴血...但倆人講到最後都是淚流滿麵。老公不提學英文還好，一提芸芸就更生氣。在芸芸看來，老公畢業於一流大學，很聰明，就是不願學英文，要不他應該比芸芸先出國。為這事倆人已經吵過好多次了。所以老公的表決心並沒有使芸芸看到很大的希望。老公對她很好，但芸芸覺得他對所有女人都好.她就這樣她整夜哭哭醒醒地隻迷糊了一小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