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忘記
忘記的和不忘的。
小默回到宿舍，早早地就上了床，孫薇也跟進了臥室，望著呆呆的小默，躊躇了好半天，才終於怯生生地問：“小默，你……跟康南沒什麽事吧？”
“沒事……我們能有什麽？”小默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淡淡地說。
“他……是不是喜歡你呀？”
“不是……”小默敏感地抬起了頭，“孫薇你……你別問了，我心裏挺煩的……什麽都不想說。”
“噢……”孫薇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又恍然大悟似的點了點頭，也爬上了床。
“小默，我們不說這個了，你心情不好，不如咱們明天去逛街吧。”孫薇說。
“逛街？”小默猶豫了一下，“好吧。”憂鬱是一種奇怪的植物，當四周無人，它就會悄然入侵，舐吸你的寂寞，開出傷心的花。小默傷心過，她害怕，所以，她接受任何可以逃避和排遣的提議。
第二天，兩人早早地就出了門，在淮海路和南京西路上逛到日落，孫薇什麽也沒買，小默也是兩手空空。
最大的收獲，大概就是日出與日落間的無暇他顧。
兩人從必勝客出來的時候，已是華燈初上，夜色漸起。
“啊……真舒服。”孫薇伸著懶腰說，“不如我們去外灘走走吧。”
“噢……好的。”小默說，隻要能消磨時間，她去哪裏都無所謂。
外灘上，人群熙熙，通明的兩岸，把過去和現在的輝煌都投射在沉沉的黃浦江裏，那炫目的真與幻，落入小默的眼裏，卻隻剩下了迷惘。
小默靠在護欄上，癡癡地望著江水，那裏，一如初見的光影，明了又暗，暗了又明，仿佛是在向她暗示著什麽，一遍又一遍。
暗示著什麽呢？
小默就要想起來的時候，孫薇卻打斷了她的思緒。
“小默，咱們走吧。”孫薇一麵說著，一麵放下了手機。
“怎麽？男朋友找你？”小默問。
“噢……不是，就一個朋友。”孫薇含含糊糊地回答著，拉了小默，走向了遠處的地下通道。
地下通道裏出人意料的安靜，隻有悠悠的薩克斯風，乘著幹爽的空氣，冷冷清清地傳來。
小默知道，通道裏有一個流浪樂手，從前，她惶然地看夠了江水，就會站在通道口，偷偷地聽他演奏漂流與孤獨，然後，心有戚戚地潸然落淚。
今天的通道裏卻有些不同，燈不知為何滅了一盞，昏暗的角落，卻成全了滿地星羅的燭光，一簇又一簇的百合鋪滿了樂手身前的地麵，那晶瑩無瑕的花瓣，在搖曳的燭光裏，在微寒的夜風裏，令人心碎地顫抖著。
這景象，在這喧囂的都市，在這擾攘的紅塵，就如同一個不期而遇的夢，出現在莫測的時間，意外的地點，讓人措手不及，全無防備，於是，隻能淪陷其中。
那高大的樂手，用假麵遮掩著自己的容顏，在暗影裏隨著樂聲輕輕地搖擺著，就那麽搖擺著，把小默的心搖成雨裏的花，搖成無力抗拒，而紛紛落下的淩亂。當一曲終了，掌聲如潮，他又大步地走來，佇立在小默麵前，輕輕地喘息著，深深地凝望著。
“他……他到底想怎麽樣？”小默驚惶地暗想，怯怯地垂下了頭，而隻不過一霎那間，她又鬼使神差地抬起眼睛，迎向了那雙火辣辣的眸子。
這熟悉的野性和生氣，是……是他嗎？
“你……”
小默的話還沒出口，對麵的他已經不管不顧地岔了進來。
“小默，我愛你。”
聽到這聲音，聽到這詞句，小默的心猛地跳到了嗓子眼，她瞬也不瞬地望著那湛然的眼眸，也許是因為麵具的遮掩，隔離了高傲，淡漠，不羈，讓那雙眸子如此真切地呈現出來，真切得她可以直接看到他的心，那撲通通地跳在自己身邊的心。
“小默，我仔細想過了，我是真的愛你，這裏的一切都是為你準備的，包括剛才那首曲子，也是為你寫的，小默，你答應我，做我的女朋友，我們認認真真，全心全意地戀愛一次，好嗎？”他說。
小默沒有說話，她心潮起伏，浪湧連天。這熱烈的求愛，這真摯的眼神，這不顧一切的野性，讓她無法抗拒，讓她無言以對，讓她心動到窒息……
這是一個夢，一個韶光的夢，一個美得讓人心痛的夢。在夢裏，我們不必害怕。
小默緩緩掀開了樂手的麵具，捧起他的臉，在輕輕一吻中闔了眼簾，喃喃地說：“南，我也愛你，我也愛你……”一遍又一遍，直到人聲由喧囂而遠離，直到淚水滑落，聚在腮邊，散在風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