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調不容易樂極生悲(《也在美國念過書》四)
(2010-05-20 18:2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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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美國一年的時候, 我還沒車。我當時住得離學校很近,走路去也不會超過二十分鍾,要是趕上需要出去買東西或者到哪兒玩,有劉司機和吳司機呢。劉哲和吳江濤是和我住在一起的事友。我們沒事總是聚在一起侃山。各自聊一些青蔥往事,再互相補充一下還沒聽過的葷段子,偶爾也談一些跟愛情有關的曲折東西。反正跟剩下的事比,那時候就覺得侃山真TM美好。
劉哲比我大幾歲,讀計算機係的PhD。吳江濤英語專業本科剛畢業,沒有工作經驗就申請到了我們學校的MBA。
可能是吳江濤所學專業的原因,他樂此不疲地出入各種聚會,大多數都是在我和劉哲看來比較誇張的那種。好在吳江濤是我來美國這麽多年來見過的留學生裏英語說得最好的人之一,所以再無聊的活動他都能找到點兒話頭,盡管背地裏他自己也承認他找的話頭要多沒勁有多沒勁。吳江濤帶我去過幾個他的活動,這種活動一般就是一捆來自世界各地對生活充滿熱情又缺少各種現實生活壓力的學生聚在一起做一些比他們年齡還幼稚的遊戲。我對這些遊戲沒什麽興趣,我要是跟著吳江濤去了,那一定是因為那天的飯是免費的。
劉哲和吳江濤相反。劉哲屬於那種外表冷漠內心狂熱的人,稍微有點裝腔作勢的事他都不愛做。他的經典狀態就是點根煙沏壺茶沒有表情地坐在電視機跟前,沉默地一坐就是好半天。這是劉哲最早留給我的印象,為此我曾經還以為他是對生活沒什麽熱情的人。後來熟了我才知道他當年曾經開了輛二手車,橫穿北美大陸。
劉哲早先是他們市的高考狀元,考分比清華在他們山東省的分數線高了數十分。隻可惜他自己以及他父母都是老實人,被學校一攛掇就給保送了山東大學,獎學金拿了四年,隻可惜畢了業也沒去過北京。劉哲後來在上海交大讀的碩士,再然後就是到我們學校讀博士。我認識他的時候是他博士的最後一年。
劉哲那輛橫穿美國的二手車可謂是鞠躬盡瘁,除了在東西海岸之間往返了一次之外,連我日常的購物出行也全靠它了。這是一輛九四年的福特托拉斯。象所有的美國車一樣,它繼承了祖上傳下來的缺點:費油。當然除了費油,其他性能還是很不錯的,一直到臨終前都沒給我們添什麽麻煩。
當時正趕上美國的勞動節,我們決定去大西洋城玩兒。因為吳江濤還要順路看個DC的朋友,就早我們一天啟程。我搭著劉哲的車,約好了第二天在DC和吳江濤會師。吳江濤都是老司機,所以路上都很順利。傍晚時分我們在FRAIFAX的一家著名中餐館裏勝利會師。我們三個懷著長征紅軍久別重逢後的喜悅,大吃阿拉斯加雪蟹。因為是自助,仨人吃得天昏地暗,估計那天晚上因為我們有不少雪蟹都犧牲了。
最後我們應該是橫著走出餐館的,興之所至,決定立馬出發,一鼓作氣開到大西洋城。
我還是坐劉哲的車,吳江濤的車跟在後麵。走了有半個小時,我們的車開始出現異常,記得好像表盤燈有一半都亮了。我們趕緊從最近的一個高速口下去,也沒管是哪兒,就滿處找修車鋪。當時都已經晚上九點了,最敬業的修車鋪也關門了。眼瞅著我們的車越來越奄奄一息,隻能停下來商量對策。劉哲建議找個旅館先住一晚上,第二天把車擱到修車鋪修好了再走。吳江濤建議劉哲把車趴在一個不違章的地方,然後我們坐他的車連夜趕往大西洋城,等贏了錢改日回來修劉哲的車。我因為沒車,不被允許發言。
吳江濤不同意劉哲的想法,他說他認為車不可能第二天就能修好,萬一再趕上疑難雜症,這個假期就全修車了。劉哲也不同意吳江濤的想法,他說他不相信我們能贏著回來,萬一趕上點兒背,連吳江濤的車都得輸進去。
最後的決定是今晚先找家旅館住下,第二天找修車鋪把車扔那兒,然後我們坐吳江濤的車直奔賭城,等玩回來再來取車。轉天早上,劉哲的托拉斯怎麽都發動不了了,我們隻好叫了輛拖車把它拖到了最近的車行。一檢查,車爆缸了,換個新的要五千多刀,還得等一禮拜。車本身劉哲才花了不到五千買的,再加上還得等一禮拜回這兒來取車,這是哪兒啊,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
在這個重要關頭,我們三人指揮小組召開緊急會議,商量對策。會上我和吳江濤對劉哲的保守主義給予了毫不留情的批評。會後我們做出重要決定:丟棄輜重拖累,棄車北上。換句話說,就是劉哲的車不要了,我們原計劃該怎麽玩接著還怎麽玩。
劉哲肯定還是有些不舍,說:“這車也跟我有些日子了,轉眼間爆斃而亡,就這麽被棄屍他鄉,感情上有點接受不了啊。”
我和吳江濤就輪流勸他,中心思想就是:“你這車屬於精盡而亡,是喜喪,是高興的事兒,大夥得為這麽高興的事兒慶祝一下。”
劉哲問: “怎麽慶祝?”
我們說:“你到了站請我們吃頓飯就成。不用慶祝的太過,低調點,低調不容易樂極生悲。”
對我們的說辭,隻見劉哲眼含淚光,無語凝噎。我們問他緣何如此?他說:“這喜事來得太突然,我得壓壓驚,你們請我成嗎?”
一看劉哲同意這是一件喜事,我和吳江濤也不再羅嗦,對於請他吃飯我們也欣然同意,於是仨人興高采烈正式向大西洋城進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