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給你，亮兒 (五)

感謝上帝，媽媽終於可以鬆一口氣，坐在這裏，再度提筆，為你敲下隻字片語。讓媽媽先以中國的十二生肖牛與虎來區分昨日的曆史與今日的新局吧！ 嶄新的虎年已然開始，對媽媽而言，剛在台前謝幕走入曆史的牛年有著許多值得書寫的日子。2009年中國生肖為牛，前半年爸媽就像吳牛喘月般，工作忙碌不堪，媽媽還一度萌生自己辭職的打算，你則在學校課業與SAT的夾擊裏累喘。後半年，媽媽退離職場，步入廚房，洗手作羹湯，看似愉快舒緩，卻充滿緊張變動未知與狂亂，生活的海平麵似乎波瀾不驚，平麵下卻是伏流洄漩起落，暗潮澎湃洶湧。亮兒你是否疑惑不解，而試圖探究個中原委？在這送舊迎新的時日，就讓媽媽抓住那依然在腦海裏靈甩的牛尾巴，好好回味一年以來這隻蠻牛的力道吧！

第一個與牛年相關而浮現在媽媽腦海的就是你童稚的身影，成長真是無聲卻有形的魔法，總在不經意間讓人心頭一驚。媽媽依稀記得，那一年你穿上學校白衣卡其褲製服，不安而羞怯地進入爸爸為你風露立中宵，排隊報名的學校。開學一個星期，小朋友們你推我擠，紊亂而沒有秩序，媽媽遠遠看見晚熟而顯得手足無措的你，不知如何因應小朋友的調皮，你的眼睛張望著媽媽離去時的方向，眼神充滿失落與恐懼。那是你小小的青嫩人生裏，經曆的第一個牛年。一個學期過去，你雖晚熟依舊，卻已然不再是惶惶不知所終的驚弓之鳥。第一個牛年你跨出生命裏謹小慎微的一步，卻是求學過程中至關重要的一步。時隔十二年，你麵臨了更為嚴峻的挑戰與考驗，跨出的步子縱使堅定沉著，結果卻非操之在我，而在上帝手裏掌握。第一個牛年媽媽刻意放任你的跨步並且轉身離去，第二個牛年媽媽卻無論如何也不能缺席。

亮兒，你曾經壞笑著讓媽媽看網路上一則描繪亞洲父母的經典短劇，短劇是由兩個ABC高中生自編自導自演，描繪一個亞裔母親對科科得A的孩子偶爾得到一科B+，誇張的瞪大眼睛無法置信，並高聲尖嗓要給孩子 punishment, 孩子討饒地說那就 time out 好了，劇中母親不同意而回絕的說： We, Asian parents don’t have time out, what we have is “knock out”. 媽媽樂得與你笑顫成顛，是的，亮兒，媽媽正如短劇中苛求完美的亞洲母親，平凡且無法免俗的有著望子成龍的期盼。然而，媽媽並不是毫無原則毫無章法的統治高壓，你知道的。媽媽跟你討論過至聖先師孔子的教育理念，教育的啟始與最終目的，是要使狂者狷之，使狷者狂之。你剛開始對這個理念嗤之以鼻，因為你覺得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教育的力量沒有如此神奇，但是，經過初中高中階段的曆練，又有幸遇到良師益友，潛移默化中你已經基本同意這道理。人貴有自知之明，在狂與狷之間選類，你很自覺的把自己歸到狷者之列。亮兒，不是媽媽故意扭曲，你對自己的怠惰不進是心知肚明，就算有十分潛力，你永遠隻願意發揮六分的水平。剩餘的時間與精力，你恰恰用來揮霍偷閑，浪擲於網上chatting與電腦遊戲。媽媽明白 All work and no play makes Jack a dull boy. 媽媽也有過青春歲月，在那些年歲裏，帶頭玩鬧得最歡實的，恰恰就是成績最優異的，玩好與讀好學好不應該是相互衝突的。

正因為如此，媽媽對於你的遊戲從來不限製，媽媽篤信外力永遠不如自力救濟。你要當真沉迷不起，媽媽也是莫可奈何，但絕不會坐視不管，任由事態發展，還好，你並非病入膏肓，冥頑不靈。媽媽索性與你約法三章，不影響健康，不影響學業，不影響作息，隻要遵守這三章，你自可海闊天空千山獨行。也許你真有些幸運，也可能公立高中並不是那麽競爭激烈，應付課業你還是遊刃有餘。另一方麵，媽媽仍然繃緊了心弦，挑動著敏感的神經無法放鬆心情。那是因為媽媽十分了解，美國高中生相對薄弱的數理根基，就算有幸進入一流大學，身處來自五大洲四大洋的國際學生群裏，很難奢求出類拔萃或是鶴立雞群，麵對你不求完美的學習心態，媽媽每每提心吊膽坐立不安。縱然你本性敦厚淳良，終究不能完全理解一個母親的心境。有時，媽媽也會喟歎，如果你是女兒，也許會更像小棉襖般的體諒貼心。然而，你的分派來自上帝，媽媽誠惶誠恐的接在手裏，別無選擇也責無旁貸，在你必經的求學路徑，媽媽必須伴你一程，鼓勵陪伴你邁入那一道激烈競爭的大學窄門。

這個謝幕的牛年對媽媽的衝擊並不亞於對你，也許得力於生性樂觀，抑或是媽媽擅長自我安慰，2009年六月成為加州失業族群一員後，媽媽堅決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更自詡不以為意，沒有情緒低潮問題，日子反而悠閑滋潤起來。於是和你相處的時間多了些許，你在這最後的十二年級選修了經濟學之外，也選修了生物，英文和微積分BC三門AP課程，四科都是繁重科目，當你臉上的青春痘隨著課業壓力一顆顆冒起，火氣也因為熬夜而上升沸騰，每每爸媽要與你對未來專業進行討論，偶爾，你就會出現不耐煩的神情。青春期的孩子爸媽能夠理解，但是，亮兒，相對於爸媽對你的理解，你是否也試試動心起念換位思考，心悅誠服與爸媽溝通相應？當你告訴媽媽你隻想申請UC的學校，不想申請任何私立大學，你可曾設身處地想過媽媽的心境？更讓媽媽失望的是爸爸對你的決定不置可否，媽媽內心的鬱悶著實無以宣泄。亮兒，雖說條條大路通羅馬，私立大學與公立大學孰優孰劣一直沒有定論，然而，媽媽打心眼裏認為這個申請環節不應該被你棄置或省略。媽媽完全不在意申請結果，媽媽重視的是經由申請過程你可以從中學習獲取的寶貴經驗。私立大學的申請程序相較於UC更為繁複，必須提交多篇Essay和額外的supplements，如若你的成績未達理想，差距過大，明知不可而為之，媽媽會為你的勇氣鼓掌加油，但事實是你壓根兒想偷懶省卻複雜的申請程序，若非洞悉你的心態，媽媽不會如此悵然失望。

亮兒，媽媽覺得年輕人要勇於作夢，敢於作大夢與美夢，dream big 雖適用於所有年齡層，確切來說，是給年輕的族群。作夢應該是年輕人的權利，對年輕人是褒義與勉勵，絕非一句口號而已，而你不能連作夢的權利都早早地自我放棄。於是，一連幾場溝通辯論無法避免的應運而生。慶幸的是，真理從來都是越辯越明，最後你和爸爸的聯合陣線迅速瓦解，媽媽頓時有談笑間，強駑灰飛煙滅的喜悅。你終於同意把六所私立大學拍板定案列入申請名單。媽媽也爽快承諾這六所私立大學隻要你完成regular申請程序，無須趕著申請Early Decision or Early Action。因為，媽媽的著眼點隻是讓你全力以赴莫當兒戲，並不要強迫你接受你不願就讀的學校或科係。這也符合爸爸的本意，如果申請不到私立學校獎學金，就選擇UC。亮兒，媽媽必須坦白告訴你，在你同意六間私校申請的那一刻，媽媽十分感謝上蒼的厚待，你已經為媽媽摭拾起年輕求學時一個擦肩而過斷然失落的夢想，眼看夢想在你這一代重啟續延，無論最終是否實現，媽媽都已得償夙願，無悔無怨而了無遺憾。

是的，亮兒，媽媽珍惜這個邁入曆史的牛年，更珍視你與媽媽相處的美好時光，真心喜歡你與媽媽分享的所有短劇，音樂和心得。在這篇文章的最後，讓媽媽告訴你在你的分享中最讓媽媽感動的一支視頻短劇，它讓媽媽看到一個經由努力而夢想成真的例子。亮兒，再平凡的人隻要有心，都能成就不朽，任何看似不可能的任務都有可能實現的契機，端視你願不願意為實現而努力。媽媽還要告訴你，真正努力過，成敗得失就可以放下了，看到你完成申請之後心無掛礙，不染塵埃，媽媽甚是開懷。讓我們無處不自在，泰然等待命運來翻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