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給你，亮兒 (四)

今天是九月十八日，一直以來就有個揮之不去的問題，縈繞在媽媽的腦海裏。媽媽不知道是否應該放任你自己去決定國家認同與種族辨識，或是強力灌輸你尋根理念與提醒你無論如何都身懷中國魂的事實。你在美國出生，成長，受教育，你唱美國國歌，美語是你的母語，自你來到人世，生活環境就給你美國的印記。我們所處的加州矽穀更是民族的大熔爐，甚少感受種族的壓力或不平。而美國一向就是軍事強權，經濟霸權的國家，亮兒你是無法理解中國人心頭的創傷與悲憤。那源於百餘年前更迭起伏的中國苦難，割地賠款，門戶大開，淪為列強殖民地並屢屢遭到蠶食鯨吞的血淚史。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戰火延燒過中國的土地， 這對亮兒你隻是美國曆史書上輕輕帶過不痛不癢的一行說明。然而，這對爸媽來說卻具有無法輕易塗抹而去的曆史意義。 因為，爸媽求學時代所受的教育是把這一段曆史當作振聾發聵的標記，而八年抗日戰爭的前序：九一八事變是以國恥來演繹。

是的，亮兒，媽媽曾經很猶豫，除了中國人的外表，黃皮膚黑頭發棕色眼睛十分純正，你的思想行為個性，卻完全是西化的正宗的美式產品。你讀的是美國曆史，中國對於你而言，是爸媽最喜歡帶你去旅遊的國家，也是那個讓你緊蹙著眉頭忍受一路空氣汙染，與很多人隨地亂吐痰的國家。甚至是你旅遊途中一直腹瀉不止，還在臨上歸途飛機發燒而爸媽帶你急急奔向機場醫療站打針吃藥的國家。在你的遊曆裏，寫滿了無奈的妥協與不得不跟陪父母的不悅。這隻說明了一個事實，你對中國沒有感情。這個必然的事實讓爸媽有些傷心，但是也讓爸媽把現實認清。 如果你要選擇挺起胸膛捍衛你的祖國，你捍衛的不會是中國而是美國。 所以當媽媽提起九一八事變，提起南京大屠殺，提起抗日戰爭，你是當故事來聽，你無法同仇敵愾，義憤填膺。 但是，對於日本偷襲珍珠港，九一一恐怖攻擊事件，你卻可以侃侃而談你的觀點，並偶因悲憫而動容。

媽媽不再堅持於九一八事變發生七十八年後的今天，與你討論這個事件的意義。亮兒，這是因為爸媽不想把我們這一代的價值觀強加於你的身上，爸媽不願強迫你成為不中不西的邊緣人，隻希望你記得爸媽的原鄉，那片生養爸媽的土地。如果有一天你願意尋根而去，爸媽會含笑而欣慰。 現在，媽媽不追究你的國家認同問題， 我們來談談交友問題。昨天，你喜孜孜地告訴媽媽，有個女孩十分誠懇地對你表白，祈願你與她在高中最後這一年，發展成穩定的男女朋友關係。你對這個女孩有好感，因此你已應允。基於對媽媽的尊重，你於以告知，但是你明白的向媽媽表明，即使爸媽幹涉你仍會一意孤行。 媽媽聽完的當下雖感五雷轟頂，卻找不出鏗鏘理由阻止你們。隻能與爸爸電話聯線召開臨時高峰會議，以求達成共識並成立兩人救援小組，應付不可預期的任何事件突發的可能性。 你十分了解爸媽的擔心， 你保證不影響大學的申請，並且全力以赴高中最後一年的課業與學習。 然而，孩子啊！ 這不是爸媽的著眼點， 你怎就不能忍一忍，等一等。初戀就像帶刺的玫瑰，一不小心就紮痛你，甚至讓你痛得流淚。而你還這麽年輕，這樣的感情最終可能成為無言的結局，你是否會後悔？

你斬釘截鐵說你不後悔，你想體會男女朋友的滋味。看你意誌堅決，爸媽也隻好黯然撤退。老天爺終究還是在這個節骨眼上扔下一枚導彈(搗蛋)讓爸媽措手不及，爸媽知道感情這門功課你早晚要學習。沒成想，忽忽就到眼前來。爸媽真是如臨深淵，如履薄冰。天上從不掉餡餅，媽媽不無疑慮。媽媽今天問你，這位表白的女孩是不是你真心欣賞的類型? 你支吾其詞說不出子醜寅卯的邏輯。媽媽再問你，如果這個女孩沒有向你表白，你是否會主動向她靠近表態？ 你沉思了一會兒，搖搖頭，你是被動的接受這個女孩。你告訴媽媽，她在午餐時間向你走來，當著你的哥們兄弟，提出邀請，你被她的勇氣和凜然的決心打動。媽媽十分不放心的問你，如果再有個女孩在這之後也向你示意而來，你如何取舍而不讓任何人受傷害？你怔了一怔，你說你沒想好這個問題，如果是這情形，你會委婉拒絕第二個女孩。亮兒啊亮兒，爸媽必須告訴你，男女朋友的交往不必然會有美好的結局，基本上沒有任何保障與commitment，雙方並沒有歸屬關係，如果感情的發展不順利，再也走不下去，就要相互祝福，微笑離開，這是必須具備的胸懷與心態。你堅持把這腳步邁開，你說青春不能留白，爸媽隻有等待， 等待未來， 未來當你把這一篇扉頁翻開，再來驗證這樣的一段路程，到底應該不應該。 Sigh!

[ling1984]

回複Julie2的評論:
Julie，太謝謝你的安慰，這一個星期以來，我都覺得自己挺失敗的，好像生活裏許多要事都沒能太如意， 兒子這個交友突發事件幾乎攪亂我的生活步調。 現在真的想通了，也不像剛開始那樣百爪撓心了。 應該不會出亂子，我要對孩子有信心。謝謝你的肯定，我也要時時提醒自己。

[Julie2]

Ling，其實你應該感到欣慰。亮兒告訴你這件事，一是說明你們母子關係好，沒有隔閡。二是說明他尊重你。所有的一切都說明你們把孩子教育的非常好。所以放心吧，孩子出不了差錯的。

我現在倒是擔心兒子沒多少機會接觸女孩子。他上的是男子中學，上大學之前是沒有什麽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