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胡同裏麵還真是有不少大宅子,哪個是書上記載的海蘭察的宅子我不知道,隻知道有個大門,院子大的橫跨一個胡同,大門在我們胡同裏,院子後牆在八條呢。那個院子,後來做了八一電影製片廠的宿舍。較為有名的演員:李炎(《東進序曲》主演),劉江(《地道戰》中飾偽軍司令湯餅燴那位)都在那裏住過。他們每天都坐同一輛大轎子車上班去,回來也一起回來。大轎子車庫就在娘娘廟胡同口兒(文革中,小胡同改叫月光胡同了)。地道戰一演,劉江立刻出了名兒。胡同裏,隻要他一出現,立刻就有小孩子跟在後麵,還豎著大拇指比劃著,口裏念著讓劉江出名的台詞:高,真高!實在是高!在這大院兒臨胡同高高的山牆上,還有嵌在牆裏拴馬的鐵環和小樁子呢。
在它西邊緊挨著的也是個深宅。文革時期的國家體委主任住在那裏(不是小莊兒、乒乓球世界冠軍莊則棟;是姓趙、叫趙正洪的那位)。後來,那個宅子又讓據說是曾參加過遵義會議的李XX住進去了。
八一廠宿舍對麵也是個大宅門,是個解放軍將軍住在那裏。再往東,有條橫胡同,裏麵有個小門,不大,住過咱國家計委的副主任。快到東口,有個宅子是外交部宿舍,門前一棵老槐樹,上馬石就在樹邊上。那裏住過幾位共和國外交史上肯定有名的人 :像駐前蘇聯大使;還有我的同學他爹:曾為中美建交,尼克鬆秘密訪華作過貢獻的那位駐巴國大使,當時也在那個院子住。它的對麵,又是個大門,是空軍的宿舍。我的中學同學有兩個在那裏住。
那個年代,這些大門總是閉著(當然,現在也還閉著),你一瞅,車庫的門開了,出來倆便衣的勤務,就知道那首長該回來了。果然,小車兒(前蘇聯那種伏爾加,後來就是紅旗)開進胡同,直接就進了車庫;那勤務把車庫的門關上,首長直接就登堂入室了
胡同裏也曾有過一位民主人士,政協的。此公據說做過國民黨的典獄長。我猜他在解放前肯定做過有益於共產黨的工作,否則也不會給他養起來。他住在一個四合院的前邊,一進大門,穿過門洞,迎麵影壁處就是這老先生養的魚,右手有個小木門,老先生住的是南房。他的家在我家那塊兒比較特殊,怎麽呢?有個天棚,把小天井罩住了。所以什麽時候都是涼涼的。他家的盆景可多了,小橋流水,奇峰怪石,怎麽看也看不夠。
這老先生是個蒔弄花草的好手,家裏養著兩盆曇花。每到曇花要開的時候,老先生總是寫個告示,貼在大門口,告訴大家今兒晚上曇花要開,歡迎街坊們前來觀看。這曇花本來就少,開花時間又短,讓我們這些總種死不了,草茉莉,西番蓮的主兒真是開眼。因此隻要告示出來,肯定去看看。
老先生還種著一樣兒東西,快成胡同的地標了,因為在胡同裏種東西,就他一家:在他的後山牆根兒底下,種著一大架瓜簍。這瓜簍是多年生爬藤的植物,可以入藥。老先生總是開春把瓜藤從土中刨出來,用竹竿順著牆搭架子;夏天瓜簍秧子爬滿了牆,花兒有股淡淡的香氣,掛果了,看著那瓜簍一天大似一天,慢慢的,深綠變淺,再慢慢變黃。等十一一過,老先生就卸架子,摘瓜簍,埋瓜藤,年年如此。那瓜簍最後就都進了藥鋪。
66年夏,紅衛兵“破四舊“如火如荼,老先生老兩口突然就不見了。小木門上了鎖,鑰匙交給了他的鄰居代為保管。
一直就叫娘娘廟,直到文革開始。改稱月光胡同也還行。
to 北京虎娘:謝謝啦!實際上每個人的記憶,不就是曆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