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ng：[3月9日的爸爸]

爸爸最後在醫院的半個月，給我留下許多回憶，雖然其中不乏令人心酸的片斷，但也有不少美好的瞬間。以下是我在3月9日晚上隨手記下的。

今天是美好的一天，因為爸爸表現出舒服和安寧。昨晚小王（護工）一直幫他拍背、協助他吐痰到淩晨2點。今天早晨去看爸爸的時候，他呼吸平靜，呼吸音輕而均勻，和昨天簡直判若兩人。昨天爸爸呼吸音很粗，常常讓人誤以為他在打鼾，而且一天都沒有起身，口齒也不清楚，有些大舌頭。今天簡直大有起色，真是多虧了小王，他的護理有專業水平，知道病人需要什麽。早晨看過爸爸後去醫學院門口買了90*60cm的防水墊20片，回來後就留在醫院陪爸爸。爸爸斜靠在床背上，閉著眼睛，嘴裏在說著要和姐姐說的話，他要姐姐在美國看看有沒有治療脊椎骨的藥，因為他覺得住院後自己的脊椎並沒有好轉。一會兒後，爸爸睜開眼睛，讓我馬上去給姐姐打電話轉達他的意思，我答應著走出病房，打了個電話告訴媽媽爸爸的話，媽媽答應了會跟姐說。過了幾分鍾我回到病房，爸爸伸過來左胳膊，問我：“水流得好不好？”，我說：“好”，爸說：“你看見了？ ”我趕快答道：“看見了”，爸又伸出右胳膊問水流得好不好，問我看見沒，我都說"流得好" ，"看見了",爸爸於是放心地閉上眼睛。

一會兒他又問：“Dong，血止得好不好？”，我說“血止得好”，他點點頭，安心了。爸爸聲聲喚，是多麽熟悉和慈愛的聲音，將永遠銘刻在我的心上。爸爸今天沒穿毛衣，棉毛衫外穿了一件肉色的襯衣（後記：這件襯衣在爸爸去後，我收藏起來了），因為他昨天煩躁不安，而且發燒到38度多，一直拉毛衣嫌熱，小王給他脫掉了毛衣。我把人造毛的外衣給爸爸穿上，怕他掀被子受涼。

下午我去醫院拿病理報告，報告結果和醫生料想的相同。回來後看到爸爸依然很安寧。媽媽挺高興地告訴我，爸爸已經說了晚上想吃的菜,是“鴻福人家”的京醬肉絲（黃瓜打底，不要蔥）和荷葉餅，而且晚上要請小王（是另一個小王，他幫助爸爸買輪椅，還送爸爸到醫院）一起來吃飯。我也很高興，我們都很喜歡為爸爸服務，他有食欲說明他感覺不錯。我晚上7點左右到”鴻福人家”買了京醬肉絲（可惜沒有荷葉餅），還買了西芹炒香幹和蒜炒油麥菜。爸爸終於在晚上7：30吊完了最後一小瓶綠色的人血白蛋白，然後他強烈要求起床吃飯。

我們幫助爸爸穿好衣服，扶他坐在輪椅上，大家圍成一圈吃飯，爸爸居然吃了不少肉絲、黃瓜、豆幹，菜裏挺多油，令人擔心他消化不了。爸爸精神相當好，還一直勸著大夥多吃菜。吃晚飯，洗好碗，爸爸就指揮著小王（是送他去醫院的小王，爸爸認為他輪椅推得好）開始了輪椅大遊行。（後記：這一天晚上，爸爸就像個老小孩，不停地提著各種要求，一會要到這兒，一會要到那兒，指揮得大夥團團轉，所有人都盡力滿足他的一切要求，哄他開心，這一段是我和媽媽最喜歡回憶的，每想起來，我們都會笑，是我們永久的美好回憶。）爸爸指揮著把輪椅在不算太寬敞的病房裏到處走，“廳裏”、“牆邊”、“門邊”、“電視機旁”、“收音機旁”都去過了，後來又要求手裏拿著自己的筷子，要求喝水等等，足玩了一個多小時，非常享受的樣子，給我們這些愛他的人莫大的安慰。玩到9：30，爸爸終於同意躺到了床上，我們也怕人多他太興奮，影響晚上睡覺，所以就離開病房回家了。

(2007-4-18 11:11: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