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早晨起來我就糾結:今兒是吃冬至的餃子還是吃麵?如果做餃子,最好早早把麵和好,多醒一會兒。可是這倒黴孩子如果今兒回來就該吃麵。
按說俺這樣壯如牛的女漢子即做餃子又做麵條,再整個七碟兒八碗兒的也不在話下。問題不是最近黛玉了嘛,體力上還真差不少,尤其那消炎藥讓我吃得每天暈暈乎乎。
再說今兒中午還約了朋友吃飯,這是拿了一個月的rain check。我這麽煩人的人還有人惦記著約吃飯實屬不易,為了對得起他們,我還是應該花些體力把自個兒
捯飭得像個人似的出門。有日子沒像個人啦,努力回憶該穿什麽戴什麽,著實花了我的智力和體力。等我看看鏡子裏的人出門不會太嚇人啦,也到該出門的時間啦。
最後一次跟破孩子通電話是十一號,告訴我二十號回家。問都多餘問,機票肯定是沒買,他要是不到最後一分鍾買那就不是他。
要擱過去,我會賤不嗦嗦不停給人發信息:機票買了嗎?啥時候的?大部分時間肯定是泥牛入海,人家連回都不回。這次我要長誌氣,他不聯係我,我不聯係他,連問都不問,愛回來不回來。
可是我在客廳放空發呆時心裏總在嘀咕:到底啥時候回來呀?
二十號到了,電話沒有,信息沒有,就是沒動靜。我在出門吃飯前把熟睡的老二都捅咕醒:“你哥是今兒回來嗎?””我哪兒知道。”翻身又睡啦。
十一點一刻,我查了郵箱:倒黴孩子於早九點點把他十四號買的機票forward給我的。現在飛機已經在天上,也就是說這倒黴孩子還有兩個多小時人就到啦。
心裏頭一陣子驚喜:麵條,晚上做麵條!然後就開始琢磨:行啊,跟你老娘夠能耗的。我就裝沒看見郵件,我看你小子自己回來,就不伺候你!
可心裏是真的想早點兒見到兒子。
開車這一路自個兒就在接機與不接機之間跟自個兒較勁,連吃飯時都在琢磨這事兒。
最後,還是賤不嗦嗦地給人家發了信息,因為人家還在天上飛呢:I will go pick u up。在去接的路上,又怕一條信息人家容易miss 掉,又發了一條:on my way。掐算著飛機快降落啦,又怕人家兩條信息都miss啦,一個電話追過去。那邊懶洋洋的聲音傳來:”landing。”我殷勤地說,”我馬上就到。”
一路告誡自個兒:不要顯得太熱情,要淡定,要酷酷的。
等看到那一大坨肉晃晃悠悠從機場走出來,駕駛座的門一下打開,另一大坨肉向那一大坨飛奔而去,速度不亞於劉翔。一把把人家抱住,雖然抱不過來,嘴裏不停地絮叨,”我大寶貝兒回來啦。我大寶貝兒回來啦。。。。。。”
這破孩子皺著眉頭客氣地由著這瘋婆子表達愛意。倆兒子在外麵從來沒心思考慮丟不丟人,尷尬不尷尬,他們更迫切地需要找到突破口好盡早擺脫我的糾纏。
“你小子行啊,就不提前告訴我。”
“I forgot。I was busy。”
“我要沒看見你的郵件呢?”
“Uber。”
“回去家裏如果沒人呢?”
Call friends。”
“你牛。咱今兒吃麵條。”
“嗯,再給我煮碗小米兒粥。前天吃的Sushi沒吃好。”
“好嘞。”我的嘴咧到了腦袋後麵兒,我對兒子是有用的。
我又一次敗下陣來。其實二十二年前的那個讓我疼痛難忍,讓我喜悅無限,讓我初為人母的夜晚注定我跟他交鋒沒有贏的勝算,注定次次敗北。可是我想說:我要贏我的寶貝兒子做什麽?我願意輸,我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