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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就得嫁老美 (2) 爸爸走了

(2010-06-26 14:10:17) 下一個

小方潔坐在房間角落的陰影裏,本來單薄瘦弱的她就顯得更渺小了,渺小到都沒人會注意到她。

小方潔安靜地坐在那裏,看不出喜怒哀樂。她剪著童花頭,顯得消瘦的小臉更小,但是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卻顯得更大。那神情很像<<城南舊事>>裏 的小英子,隻是小方潔要內向很多,也缺少小英子的膽量和勇氣,比如說她並不喜歡這個發型,但她不敢跟強勢的媽媽說。

房間本來不大,但是現在卻顯得有些空闊,爸爸本身東西並不多,可是他的東西都拿走了,還是騰出來了一些地方:爸媽共用的衣櫥裏空了三分之一,鞋架上少了兩雙鞋。最主要的是爸爸那放在書桌一角上的小提琴盒子再也不會回來了。有的時候爸爸為準備演出,還會帶回來他們係最好的那把有兩百年曆史的琴,看著那古老的琴,就好像聽到它在講述那遙遠悠長的曆史。方潔有時會小心翼翼地撫摸它光潔的琴身,多希望自個兒有一天也能拉上這麽好的琴啊。

對方潔來說,爸爸離開的唯一好處是:她再也不需要練琴了。爸爸是個溫和少語的人,身材欣長,一副黑邊眼鏡讓他顯得文質彬彬,一雙修長的手讓人覺得他除了拉琴應該沒有別的行業更適合他。他對人都和氣禮讓,但是在教方潔練琴上,卻是無比的苛刻,苛刻到極盡殘酷。那雙溫和的眼睛經常是寫滿憤怒,“連發絲一點的跑音都不可,儂跑到哪去了?”爸爸手裏總有一把尺子,左手按弦不能打,拉弓的右手掌上沒少挨打。

方潔不是音準差,她隻是個七八歲的孩子,別的孩子都在弄堂裏麵玩兒,她的耳朵一直在聽著外麵的動靜,怎麽會有心思練琴?

但她是個溫順沉默的孩子,要打就打,要罵就罵,她總是不吱聲,爸爸也隻能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看著她。

方潔在心裏說:如果爸爸能回來,她會認真練琴,她會心甘情願地讓他打,可是爸爸還會回來嗎?

方潔伸手拿起凳子邊上自己的小琴盒,緊緊地抱在懷裏,仿佛這樣可以和爸爸更近一些。

媽媽在收拾東西,感覺到方潔有點兒動靜,抬眼看著她,方潔膽怯地低下了頭。媽媽走了過來,方潔把琴抱得更緊了,怕媽媽會拿走,可是如果她真要拿走,方潔又能怎麽樣呢?沒想到,媽媽隻是蹲下來,很溫情地撫摸了一下她的頭,這讓方潔渾身一哆嗦,因為長這麽大,媽媽從來沒有這樣過。

媽媽低聲說,“儂也不用再練琴了。”那聲音輕得像夢囈。

方潔媽媽是個公認的美人:上海女人典型的白皙皮膚,瓜子臉,長而彎的睫毛把那雙大眼睛點綴得更加多情嫵媚,而且她會上海女人所有應該會的功課:知道什麽時候該嗲,什麽時候該拿著腔調;知道怎麽用眼神,在舉手投足之間使自己顯得更吸引人。再說當媽媽出生的時候,外公的幾位太太都已經把別的洋房讓出來,合住在一個屋簷下,這種特殊的大家庭環境對人就有了進一步的鍛煉,所以媽媽不隻會上海女人的功課,還會有錢大家庭的上海女人的功課。相對媽媽的美來說,方潔的美太一目了然了,這也是媽媽對她不滿意的地方,“儂不媚,一副呆板相。”

方潔抬起頭來,三十歲的媽媽平時總是光豔照人,即使到弄堂口買兩個生煎饅頭回來,也要打扮好,穿著得體才出門,但現在媽媽沒有梳妝,長頭發隻是隨意拿了發夾夾住,方潔還看到媽媽眼角那若隱若現的細小皺紋,這一發現,讓方潔覺得有點兒同情媽媽,好像也沒那麽怕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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