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少年也知愁滋味
媽媽這幾天覺得特別不舒服：頭暈，渾身無力，基本上天天去醫院，回來就在床上躺著。
佳珊覺得天要塌下來一樣，從幼兒園回來也不出去玩兒了，很乖巧地坐在媽媽邊上看著媽媽。
平常佳珊很喜歡看著媽媽，媽媽恬靜，讓人感覺那是一個平靜的港灣，佳珊有時不管多心浮氣躁，看著媽媽，不知不覺也就平和下來。而且媽媽好看，是個天生的美女：眼睛大而黑，睫毛長長的，自個兒就沒繼承這些優點，倒是都被弟弟拿了去。
可是這個時候看著媽媽很痛苦地皺著眉頭，喘著粗氣，佳珊心裏很難過，她很想替媽媽分擔一些，可是她又能做什麽呢？
兩歲的胖弟弟在媽媽身上爬來爬去，她把弟弟抱下來，叫弟弟不鬧。
那個時候全國正在轟轟烈烈地鬧革命，爸爸下班晚不說，晚上有時還要出去開會，她經常去食堂買飯回來，喂媽媽和弟弟吃。
奶奶來照看了兩天，也回去了。二叔，三叔家跟奶奶住在一起，他們各有兩個跟弟弟差不多大小的孩子，大人們白天晚上都要開會，奶奶還要照應那四個孩子。
到了周日晚上，爸爸又出去開會了，媽媽倒是感覺好一些了。
“佳珊！”二胖在外麵叫她。
佳珊打開門，“什麽事兒？”
“珊珊，讓二胖進來說話。”媽媽招呼著她。
二胖走了進來，“阿姨好。”
媽媽慢慢往廚房走去，“二胖在阿姨家吃晚飯吧。”
“謝謝阿姨，我吃過了。”
二胖看佳珊媽媽走進廚房，壓低聲音對佳珊說，“咱院東頭兒卸了好多輕磚，聽說是軍隊用的，不合格暫時放在這兒，我們去拿幾塊？”
佳珊往廚房探了探頭，看著媽媽撐著單薄瘦弱的身體在忙活。
“你們去吧，我不去了。”
“你真不去？聽說特別輕，連你弟弟都搬得動。”
“我不去了。”
“那好吧。”二胖又衝著廚房喊了一聲，“阿姨我走了。”。
“二胖有空兒來玩。”
“好勒。”
佳珊走進廚房，“珊珊，你帶弟弟出去玩兒一會兒吧，媽媽給你們做頓飯吃。”媽媽的臉慘白得像一張白紙，她的臉也越來越消瘦，使她的眼睛顯得更大，但這雙眼睛仿佛總有一層霧蒙著，讓人看不真切，不知道那裏麵到底藏著什麽。
“我幫您一起做吧。”
“姐姐跟我玩兒。”弟弟伸出胖胖的小手夠著佳珊。弟弟長得象個小佛爺，腮幫子胖嘟嘟地往下垂。
“別鬧，佳琦。” 佳珊跑進自己房間，拿出自己平時攢的沒舍得吃的糖，遞給弟弟一顆，“姐姐給你糖吃。”弟弟接過糖，開心地笑了，露出兩個深深的酒窩，高高興興地跑到一邊兒玩兒去了。
“媽媽，我來洗菜。”佳珊搬了一個小板凳放到水池前，站在上麵洗了起來。
媽媽叮囑著，“洗幹淨點兒。”
媽媽做了一個西紅柿炒雞蛋，一個扁豆炒肉，那是佳珊第一次幫著做飯，沒想到那也是她最後一次幫媽媽做飯。
爸爸回來的時候佳珊已經迷迷糊糊地要睡著了，隻喃喃地說了一句，“媽媽給我們做飯吃了。”然後掉頭就著了。
“你感覺怎麽樣了？”爸爸坐在床邊關切地問。
“我好多了，明天去班上看看。”
“這麽亂，不去也好。”
“累了一天了，你也睡了吧。”
“你先睡吧，我再讀會兒書，總不能老是這樣吧。到時候真要開始搞設計了，我就怕技術都忘了。”
爸爸一隻手握著媽媽的手，另一隻手撫摩著她的頭發，“珍珍，辛苦你了。今天你還給他們做飯了。”
媽媽笑笑，“孩子們好久都沒吃我做的飯了，全吃光了。我這個當媽媽的。。。。。。”媽媽無奈地笑笑，鼻子一酸。
“快別說了，睡吧。”爸爸扶媽媽躺好，把燈關了。
第二天早晨，媽媽送佳珊和弟弟去了幼兒園，到了門口，“珊珊琦琦乖，媽媽要去上班了。”
“媽媽你下班就來接我們。”佳珊有點兒戀戀不舍。
媽媽拍拍佳珊的頭，笑著說，“媽媽下班就來接。”媽媽回身又把弟弟抱在懷裏，“琦琦也乖乖等媽媽來接。”
佳珊看著媽媽邁著虛弱的步子走遠，不知為什麽心裏空落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