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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麗的女人,你在哪裏?(2)爸媽的婚事

(2010-04-03 16:45:58) 下一個


 

上部 少年也知愁滋味 

佳珊實際上是個簡簡單單,沒什麽心事的人,很容易感受快樂:春天的一朵兒小花,夏天的一場太陽雨,秋天的一片銀杏葉,或是一場冬雪,都會讓她從心裏往外覺得快樂。

但是老天爺造人的時候,就都平衡好了,人不可能總是快樂的,對於佳珊來說,一想到媽媽,她就會發愁,就會覺得心痛。

從佳珊記事那天起,就覺得媽媽和別人不一樣:她的臉色是蒼白的,嘴唇也沒有血色,總是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而且從來沒有斷過吃藥:家裏總是彌漫著中藥味兒,還有各種各樣的藥片兒。她從來沒有像別的媽媽那樣會帶她和弟弟出去玩兒,實際上就沒怎麽抱過他們。

佳珊有兩個舅舅,一個姨媽,媽媽排行最小。她從生下來身體就孱弱,都以為她出不了滿月,沒想到還是活下來了。雖然活下來了,還是跟別的孩子不一樣,不能像別的孩子那樣出去跑著玩兒,所以總是在家裏,她倒也安於寂寞,跟姥姥在一起學出了一手好針線活兒,做得比誰都巧:繡出來的花就跟真的一樣,衣服裁剪得也合身合體。

等媽媽再大點兒,到了上學的年齡,也就跟著別的孩子一起去上學了,家裏也不指望這個小女兒怎麽樣,想上就上,不想上就在家呆著。那時醫療條件不好,像這種天生體質弱的孩子都不知道能不能成年。都說孩子病一場就會變得更懂事,像她這樣常年病著的,雖然年紀小,但很早熟,心裏也明白:活一天是一天。這樣一來,心裏倒是清清靜靜,做事隻是盡力做,學習也用功。無欲則剛這句話一點兒錯都沒有,心裏一沒雜念,她倒是樣樣做得都好,沒想到還考上了大學。
 
佳珊爸媽是在上大學時認識的,爸爸比媽媽高兩屆。爸爸在招待新生入學時,第一眼就被這個小學妹吸引:眼神如蒸餾水般純淨,氣質嫻靜溫柔,為人和氣大方,但那略含憂鬱的眼睛裏又似有無窮無盡的故事。

爸爸媽媽可謂郎才女貌,他們的大學幾年很快樂。等媽媽快畢業,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他們的婚事遭到了奶奶強烈的反對。

奶奶反對是有道理的:就媽媽那身體,別說要孩子,居家過日子都成問題。但爸爸鐵了心,“我們不要孩子,您還有兩個兒子,讓玉成,立成多生幾個就行了。”

“沒有孩子,怎麽叫個家?再說,這家務活她都不大能做。”

“沒孩子的多了。家務活兒她幹不了,我幹!”

奶奶看兒子的態度這麽堅決,不再跟兒子硬頂,考慮這事兒該怎麽辦。奶奶雖然不識文斷字,但是經過事兒的人。

當年奶奶和爺爺成親後,就跟著爺爺從山東老家到北京闖蕩。爺爺白手起家,開了一家皮貨店。萬事開頭難,開始的時候就夫妻倆,爺爺辛辛苦苦從東北往北京運皮子,看店麵;奶奶女人家不能露麵,就在店後熟皮子,那是個要力氣的苦差事兒,奶奶又纏的小腳,那個辛苦就自不必說。兩口子辛苦幾年,總算有了起色,最後店裏雇了幾個店夥計。

爺爺有了錢,在城西買了個四合院,奶奶才歇下來,就連著生了三個兒子,從爸爸到三叔,一共才差三歲,奶奶從此在家專心相夫教子。

哪知好景不長,自打爺爺雇了夥計,就打算讓店裏的一個夥計去東北進貨,好省了自個兒的辛苦。再說這夥計是老家的本家,爺爺奶奶就一直把他當親兄弟一樣待。爺爺把所有的錢都給了他,誰知這位本家跑到天津自己開了了個店,後來生意做得比爺爺還大,還開了個綢布店,一共雇了二十來個夥計。

爺爺又氣又急,大病了一場;病雖好了,但身體糟蹋了。也想再重新開始,但精力,財力都不允許,也就隻能打點兒零工賺點兒錢養家,奶奶也幫人洗衣服貼補家用。

後來解放了,爺爺的成分被劃為貧農,奶奶總說,“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老天爺有他的定數。”那個本家被劃為資本家,文革期間受不了折磨,上吊自殺。

奶奶總是這樣教育晚輩,“踏踏實實做人,別人的東西再好也不能拿。老天爺給每個人在生死簿上都訂好了,該什麽命就什麽命。”

後來爺爺身體越來越差,沒兩年就撒手人寰,走了。

奶奶找工作組要工作,人家看這小腳老太太,能幹什麽,就安排她到紙盒廠去糊紙盒,奶奶就這麽著含辛茹苦地把三個兒子拉扯大。

老太太常說,“人有享不了的福,沒有受不了的罪,世上沒有什麽事兒是趟不過去的。”

老太太明事理,雖說不像孟母三遷,但不管自己多難,也堅持讓三個兒子上學。佳珊爸爸上了大學,二叔,三叔要上大學時,學校停辦,就這麽給耽誤了,進工廠當了工人。

奶奶是個開明的人,左思右想,知道反對沒用,還可能母子反目成仇。最後,歎了口氣,“兒孫自有兒孫福,隨你吧,記住,以後有什麽難處,還有你媽呢。”

天成這高興就別提了,以為這事兒就是板上釘釘了,誰想到佳珊姥姥反對得更厲害。

一個沒指望她成年的孩子大學都畢業了,容易嗎?那是姥姥給中藥調著;新鮮的紅棗,花生,核桃,桂圓,加蜂蜜煮成膏喂著;還跟人淘弄上好的東北人參吃著;那燕窩也沒少花錢。。。。。。這姑娘的命是用金子堆出來的。那是事務活一點兒不沾,連兩個嫂子都知道,這個老丫頭是不能幹活的,不能招惹的。好在媽媽也乖巧,總是幫著兩個嫂子做針線活兒,兩個嫂子也就沒什麽可說的了,逢人倒都說小姑子的好話。

就連媽媽在北京上大學,姥姥每個月都得跑一趟,送吃送喝。這眼瞅著姑娘一天天好起來了,給人家做媳婦,那什麽不都得幹,尤其是房事,但這話還說不出口。

姥姥跟媽媽說,“你是我老疙瘩,那是我的命根子,媽能不為你好?”

媽媽知道自己這條命,要不是家裏這麽供著,早就沒了,隻低著頭,“我都聽媽的。”

媽媽到北京上大學隻是想看看外麵的世界,想著畢業後就回家守著姥姥,也是沒成想碰上了宋天成。

爸爸往唐山跑了三趟,每次都是上好的點心和酒供著。老太太看他確實心誠,也就點了頭。

這邊奶奶跟媽媽一處,看她知書達禮,總看個眉高眼底,有老太太在,雖然她不喝茶,也總是沏上,在旁邊端茶送水。心下感歎,“我兒子有眼力,這媳婦要模樣有模樣,要人品有人品,心靈手巧,這老天怎麽不把好事做全。”

媽媽想成為母親,自己硬撐著要了兩個孩子,生完佳珊,連奶奶都勸她不要再生了,可她說一個孩子太孤單,這就又有了弟弟。她生時就差點兒送了命,這兩年身子就越來越弱。

宋天成倒是兌現了自己的諾言,佳珊媽媽一直不做家務直到文化大革命越演越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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