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葶時間

—時間是被栓在心房的一個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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戟紫·第4話·天目茶碗

(2009-07-31 17:33:56) 下一個



我麻利地收起了“天極纏絲”,剛才我就是靠這個寶貝掛在房簷上的,師傅在我身邊嘿嘿一笑。

“不許笑我。”我有點耍賴,也有點害羞。

“真的枉費我教你的那套‘星海移步’,沒想到你一點長進都沒有,居然還要仰仗‘天極纏絲’。”師傅對我今時今日的表現有點失望。

“娘讓渲放了學就盯著我,我實在找不到合適的時間練功.。” 我這是在給自己找借口呢,“對了,師傅,你怎麽知道‘種德堂’出事了?”

“立本寺最近來了一批域外僧人,看裝束像是來自琉球的倭人,他們組織嚴密,行事很詭異,雖然各個身懷武藝,卻暗藏不漏,絕不似以前來寺裏交流佛法的僧人。我讓一名相熟的小僧去打探,果然他們此行的目標是‘種德堂’。為探究竟,就想先來這裏瞧瞧,不想府內果然出了事。”師傅一邊說一邊向東橋院行去,我緊隨其後。

公公一行人已入了院,所謂的東橋院,其實是種德堂內的一座普通的院子,稱它為“東橋院”其實主要是因為院子裏暗藏了一乘日本國的駕籠,這駕籠也叫“輿”是一種類似於轎子的載人工具,橫梁很長,前後各由三人抬,轎身很小巧,上頂能打開,人在裏麵隻能盤腿屈膝而坐。這座轎子外表鑲嵌了無數精巧的純銅小貼片,又間以金粉繪紋。內壁四麵兼用五彩顏料彩繪梅蘭竹菊,鬆柏仙鶴,左右扶手選用了上等的金色桑蠶絲軟包,極具皇家尊貴和氣派,無論什麽時候看它都是熠熠生輝。這乘駕籠是前不久被一批自稱是“東橋家”的使者送來的,可是不知道為何公公後來又將它停放在了這院子裏。

我和師傅找了一處隱蔽的地方,眼睛盯著東橋院的大廳。管事珩按照公公的吩咐沒有驚動院子裏的仆役,就連身邊的兩個親信也一起屏退了,東橋院的正廳燈火通明卻悄無聲息。我屏聲靜氣,連口大氣都不感出。

“不用那麽緊張,那具屍體有老頭子忙活半天了。”師傅在一旁漫不經心地說,“你這臭丫頭,可悄悄進那駕籠坐過?”

我狠狠回瞪了他一眼,這檔口都出了命案了,不認真瞧著廳內人勘察現場,居然還問這些不著邊際的問題。

“死者的位置被動過了……”師傅像是在自言自語,我依舊不理睬他。

“珩,你晚上進來的時候,陳二是這麽倒臥著的嗎?”公公一邊問,一邊從診箱裏拿出銀針。

“不是的,老爺,我進來的時候,陳二是趴在地上的,就這樣……”管事說罷造勢做了一個比畫。

“對了。”公公一邊點頭一邊施針。 小舅和爹的表情都隨著銀針的一進一出緊張著。

“我以為他是暈倒了,所以就翻了翻他的身,沒想到他早已沒了氣息,我不敢耽擱,就跑著去報告老爺您了,走的時候合上了門。”

“刀傷不是致命的原因……”師傅又在一旁叨叨了,我伸出手使勁擰了一下他的手臂。

“啊喲,你個死丫頭,沒大沒小的臭東西!”因為一直都得意忘形地在一旁扮演諸葛亮,師傅沒有躲開,居然吃了我一記偷襲。

我朝他吐吐舌頭做了個鬼臉。

“應軒你把燭火湊近來些!”公公拿出陳二頸部的那枚針對小舅說道。

“可以肯定陳二在受了這處刀傷前已經中毒倒斃此處了。”公公指著陳二胸口的一處刀傷下了結論,“究竟是什麽人可以這樣堂而皇之地殺了人又帶走了那乘駕籠?”公公後麵的這句話仿佛是在問自己也是在問大家。

“鏡銓,你認為該怎麽處理?”

“爹,孩兒認為咱們還是得報官啊。”

“目前也隻能是這樣了,那就有勞你去衙司靳大人那裏走一趟,將家中事故詳細通報。”

“爹,你放心,靳大人是孩兒的摯友,一定會秉公辦事,還咱家一個清白。”

“清白?唉,隻怕是事到今日是不清不白了……我真後悔啊,後悔那日斷不該允了東橋家的邀請。”公公從來沒有如此的沮喪過。

師傅拍拍我的肩膀示意我跟著他一同離開。在立本寺山腳下的飲馬湖邊,我和師傅一一除下了麵巾,朗月當空,露草芳香,我們倆心中都各懷心事,默默不語。數年前我在這裏采花撲蝶意外有了這段師生情緣。

春日是百花競放,暖風旖旖的時節,娘照例進立本寺參佛進香,這是她每月初一十五必行的功課。我覺得寺內景物太過單調沉悶,遂偷偷下山來玩。臨走時我還抽出了渲竹籃裏的襯布,係上隨手在山間拔斷的長竹條,做了一個可以捕蝶的網兜,在花叢裏蹦蹦跳跳忙得好不開心。

那些蝴蝶倒也喜歡和我嬉戲,盡數聚攏來和我玩捉迷藏的遊戲,我也不是真的要捕它們,其實就是喜歡追追放放,跑著開心。為了吸引她們,我拆了渲縫的香囊,可是就在我手舉著香囊繞過大樹的時候,被樹下躺著的一個人的腳絆了一跤,嚴嚴實實地摔了一個大馬趴。可憐我手裏開了封的香粉盡數都倒在了那個人的身上。

“啊……啊啊……蝴蝶啊……”不用猜,那些蝴蝶都被香粉吸引了,聚攏到那人身上。我費了很大力氣,才幫他把那些蝴蝶趕走。

而那個人呢,把我的布兜圍住臉,一直在哆嗦。

“哈哈哈哈,一個大男人居然怕蝴蝶。”我不禁大笑起來。

“你知道什麽啊,啊……阿嚏……”那個人因為受到香粉的刺激猛打噴嚏,他生氣地揭開布兜說:“你這樣會害死我的!” 那人約二十歲上下,一身書生打扮,長得雖眉清目秀,卻有著一股平常讀書人沒有的倔強頑性。

最後他沒有辦法,隻有跳進飲馬湖裏洗去那些香粉的味道。坐在岸邊,我被罰洗衣服,我胡亂地把衣服浸泡在岸邊的淺石上,不服氣地用一根粗大的樹枝一頓亂敲,以前見家裏洗衣房的大嬸們不就是這麽幹的麽。

那個罰我洗衣服的人,名叫“穆星君”,原本是公公的同門師弟,天資聰慧喜研佛法,後改投了立本寺的天目禪師,帶發修行,隨他學習天目禪經。二十四歲那年,他因頑皮,偷偷拿出師傅的“天目茶碗”練功,走火入魔被定了乾坤幻境,於是容顏和心智都被定了格,時間仿佛在他身上靜止了。

穆星君雖已是公公的年紀,可是長相,講話,行事都還和年輕人一般無異,他喜歡戟紫天不怕地不怕的頑皮性情,收了她為徒,教她武功,很多時候這兩個人就像是一對好朋友,打打鬧鬧倒也十分投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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