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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那個激情四溢、氣勢恢宏的時代,對於那三個綠茵場上的橙衣舞者,我一直不敢動筆。其實又豈止是不敢動筆,我甚至不敢遙望,不敢諦聽。我怕他們身上散發的曆久不滅的耀人光環灼傷雙眼,我怕他們奏響的穿透曆史雲煙的磅礴樂曲如黃鍾大呂般震破耳膜。 像三朵瑰麗的鬱金香,早就走過了花期,卻讓整個大地保留著對他們驚豔的遐想和記憶。他們是世界足球史上的一個路標、一種象征,超越也好、背叛也罷,卻無法讓你漠視。他們曾用足球感染著我們,他們曾用激情打動著我們,他們曾用天才傲視著我們。他們是激情潰散的年代裏綠茵場上最後的詩人。他們是古力特、巴斯滕、裏傑卡爾德。風華絕代的“荷蘭三劍客”。 如果說馬拉多納是一杆革命的槍,用他的狂野與不羈在綠茵場上發起了一次唯美而天真的革命,讓足球走進一個釋放自由,張揚個性的年代;那麽荷蘭三劍客就是一壺精神的烈酒,澆灌在我們驕傲但又虛弱的血液裏,給了我們洋溢激情、奔放血性的一個最好的理由。 還是從1988年、從古力特說起吧。在1988年的歐洲錦標賽之後,普拉蒂尼當時評選了一個歐洲杯的最佳陣容後,居然沒有古力特的名字,人們都紛紛揣測古力特不能入選的原因。普拉蒂尼是這麽解釋的:“我所以沒有將古力特入選我的陣容是因為我發現古力特實在應該得到更好的評價,他好象外星人,他對足球的理解已經跨到了下一個世紀,這樣的風格又怎麽能夠進入我選的這個1988歐錦賽陣容呢?”荷蘭足球教父米歇爾斯則這樣評價他的學生:“他可以勝任球場上除守門員以外的任何位置,他是上帝賜給荷蘭的最貴重的禮物。”古力特有一種天生高人一籌的優雅氣質和經典舉止,他那頭揮舞著的威士達小辮似乎是體現他能力而必然搭配的一個絕佳的搭檔。古力特一直在踢著人生命中最有價值的東西,他的足球業已成為我們足球新文化的一部分,血管中血液的搖滾。這是與生俱來的,和長頭發基本無關。現役的荷蘭球星中,西多夫算是最接近古力特的球星,但他僅僅是形似,而生命的質量和才氣的吞吐量是無法複製的。 巴斯滕,一個這麽多年來唯一將足球的動靜之美做到和諧統一的人,所謂靜若處子,動如脫兔;一座完美得難以逾越的高峰,無論是球技還是人品。他就像一個高貴的芭蕾王子,唯美而典雅;他又像一瓶陳年的幹紅,濃鬱而芳醇。他的高貴絕不盛氣淩人,而是具有巨大的親和力。這不僅感染征服了球迷,從對手那裏得到的也不隻是尊重敬服,還有心靈的親近。巴斯滕技術精湛,堂堂正正而又優美華麗;既如教科書一般的經典與標準,又充滿藝術的靈感與韻律。我相信每一個球迷都不會忘記,1988年歐錦賽決賽巴斯滕打進的那個那個零度角射門。請讓我永遠不要忘記這個入球,你無法相信他是這個星球上的球員射入的。 裏傑卡爾德,似乎一直生活在古力特和巴斯滕的陰影下,這也許和場上的位置不無關係。這個甘於寂寞的人,卻在後腰的位置上跳起了優美的天鵝舞步,讓荷蘭一向不力的後防得以徹底改變。由於出眾的球技,他不用凶狠的逼搶鏟斷,就可以形成覆蓋整個中後場的控製權1988年歐錦賽讓荷蘭三劍客名聲鵲起,而隨之名聲鵲起就是當年幾乎戰無不勝的AC米蘭。 由於三劍客的加盟,薩基的先進足球理念得以實現,狂飆般的攻勢足球,在亞平寧刮起一股強勁的新風。三劍客加盟的第一個賽季,AC米蘭兩勝不可一世的那不勒斯,奪得久違的意甲冠軍。而在後來的歐洲冠軍杯中,AC米蘭更是一路凱歌,1989年5月,AC米蘭憑借古力特和巴斯滕各進兩球,4:0大破布加勒斯特,全世界為之瘋狂,一個強大的米蘭王朝宣告建立。 1990年也許是荷蘭三劍客最不堪回首的一年。由於古力特大傷初愈、由於巴斯滕不在狀態,裏傑卡爾德孤掌難鳴。被人們寄予厚望的荷蘭隊早早就打道回府。人們開始對三劍客投去懷疑的目光。但是在年末的豐田杯上,荷蘭人崢嶸再顯,用一場酣暢淋漓的勝利和美侖美煥的表演,再次向世人證明了他們的價值。 進入九十年代初,隨著馬拉多納等一批天才球員的淡出,足球進入了一個群體缺乏想像力的年代,然而荷蘭三劍客仍然居高臨下,傲視同儕,操守著激情與華麗的最後尊嚴。他們失去的隻是鼎盛時期的大氣和靈氣。這也就不難理解,為何古力特1994年拒絕參加荷蘭隊去角逐美國世界杯,會震驚世界足壇;為何如日中天的博格坎普在美國世界杯,取代不了已近運動黃昏的裏傑卡爾德在隊中的領袖地位;為何巴斯滕無奈告別足壇,加利亞尼會說:足球失去了它自己的達芬奇。 1995年,古力特重歸米蘭幾個月後又返回桑普多利亞,裏傑卡爾德倦鳥思歸回到母隊阿賈克斯,巴斯滕則帶著已染上兩年鏽漬的風花之劍永遠與球場說再見。“荷蘭三劍客”就此成為曆史名詞,一個偉大的時代結束了。 近十年了,已記不清有多少次在夢中重回那個英豪輩出的大時代。為什麽這個時代、這三個劍客,以及他們在綠茵場上天鵝舞步,老是讓我割舍不下?我想,這三個飄逸在塵世邊緣的絕代俠客似乎為整部世界足球史作了某種波瀾起伏、大喜大悲的性格奠基。他們的足球中傳遞出詩意的雅氣和豪邁的殺氣,他們的傳奇盡人皆知,他們的熱血燒起多少靈魂的綠茵夢想,他們酣暢淋漓的氣度和銳利殺伐的性格,迎合上“性感足球”的脈搏,因而譜出綠茵場上最撼人心的樂章。 感謝三劍客曾為我們在綠茵場上的表演,他們的全部魅力隻是動作,,一切都是那麽的明晰。隻要他們在場上,你完全可以相信奇跡隨時隨地都可能發生。在這種情形之下,人的原始激情,甚至是自己都還不知道的潛在的激情噴發了出來,變成了優美的力,洶湧的淚,開心的笑。這時,足球是異常瑰麗、異常唯美的。 “荷蘭三劍客”時代雖然過去,但這個時代的榮光已溶解在看著他們踢球長大的那一批批人的血液中,以不同的方式浮動在人們的生命裏。還有什麽膜拜能比這更加隆重與崇敬? 有過他們,是世界足球的幸運,失落他們,是世界足球的遺憾。一切都難於彌補了,也許再也不會有人能達到他們當年的高度。不甘心走下神壇的綠茵英雄,當然會抱著理想走到底——足球教練對於強者來說,也許是個不錯的選擇。雖然,他們目前都不是很成功。但我們不會在意這些,我們也不會強求他們達到米歇爾斯、克魯伊夫等人的執教高度。隻要他們還留在足壇,隻要他們還時不時出現在我們的視野裏就足夠了,因為我們可以借他們去緬懷一個時代的榮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