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分上下兩篇。
溫斯洛•厚莫(1836-1910)(美國)
每一幅好的作品都有一個合適的色調,但有時畫家會特別強調色調。該畫就是以色調取勝——淺紫灰偏黃色調。
首先,畫麵層次分明:遠山、天空及它們的倒影為淺色調;中間的山丘及倒影為灰色調;前麵小船為黑色調。而水中兩條純白的波浪頓使灰色調明快起來。
在色彩的處理上,灰色調中的變化肯定是微妙的:與遠山、天空對應的倒影絕非僅是深淺虛實的變化,更加重要的是色彩冷暖的變化:倒影略暖。
溫斯洛•厚莫(1836-1910)(美國)
這一幅,畫家同樣特別強調色調。但這幅深紫灰色調傳達出了一種緊迫感——山雨欲來,清風乍起,我們的心為之一顫!
看哪!天空中烏雲翻滾——紛亂的筆觸起了作用。水中亮部的波紋告訴我們,風已經吹過來了。隱約有雷聲。遠山從右至左漸變為群青色,很真實。近處樹林及其倒影不是一塊死黑,有微妙的冷暖變化,整個倒影略淺些。向左疾駛的小船增加了畫麵的動感。再過十分鍾,雨絲將從天而降。
帶水紋的水麵畫得成功,是因為有:水中亮部的波紋、向左疾駛的小船及其帶起的一條亮的波紋、左側山與水相接處的幾點代表水紋的亮點,及右側岸邊的那條水紋——這幾處畫家是很“經心”的。烏雲翻滾的天空,我個人認為,筆觸如果再細膩些,烏雲的層次再多些,整幅畫的效果會更好。必竟烏雲要比水“軟”些。我還是很喜歡這幅畫的!
感謝美國人民,為我們孕育了偉大的畫家溫斯洛•厚莫。久居幹旱的北京,我喜歡陰雨天氣,更喜歡暴風雨前的氛圍。側首自家窗外,此時此刻,正淅淅瀝瀝下著雨,涼爽而濕潤的風從半開的窗口吹進來,好不愜意!
溫斯洛•厚莫(1836-1910)(美國)
多麽豐富而和諧的色彩呀!是逆光——陽光從對麵透過叢林照過來,斑斕的色彩顯現其間!
以素描的黑、白、灰而言,亮部和暗部的色彩處理最辣手。請看右側的天空和水中倒影,淺淺的顏色,微妙而準確。
小船和捕魚人是畫麵中心嗎?不!是中部向右伸出的那條阿娜多姿的鬆枝。
好的畫麵總有點睛之處。
溫斯洛•厚莫(1836-1910)(美國)
天色漸晚,祖孫二人收拾魚具準備返航。畫家重點刻畫老人麵部——沉穩中隱著一絲緊張。愛孫從背後探過頭來,忐忐的、是新手。背景叢林做虛的處理;而近處的水麵,通過色彩變化和筆觸的運用,很好地表現出水的質感。從整個色調看,似與上一幅有些雷同,而我們絕無雷同之感。為什麽?歸根到底,是畫家的水平起作用。那些用顏色畫素描的水彩畫,從本質講,都是雷同的,因為它根本沒有色彩。而色彩高手,絕不會與“雷同”聯姻。
我之所以介紹水彩畫先於介紹油畫,是因為色彩對於水彩畫極其重要,是“命根子”。我們重點學習好的油畫的素描,重點學習好的水彩畫的色彩。當然,好的油畫,色彩也是好的。
約翰•辛格•薩金特(1856-1925)(美國)
薩金特油畫畫得好,基本功特棒,認真畫起水彩畫來,當然也錯不了。
“嚴格地”說,這是一幅“水粉畫”。
是山區、是傍晚。
羊群、圍欄、草場、山——普通一景,確如此耐看!是依賴於畫家的繪畫水平,是繪畫的技術決定一切。
我們從上往下看:左上角露出天空——傍晚的天空——是色彩告訴我們的。然後是高山,由近而遠推過去,色彩也一層層變化過去。看草地,高低起伏,除了透視關係,色彩變化多豐富!白毛羊、黑毛羊,都泛著夕陽的光。羊群懶懶的,在圍欄中慢吞吞地移動著。山區好美呀!
約翰•辛格•薩金特(1856-1925)(美國)
野營、野炊——中青年人的專利。
林子邊的帳篷,色彩變化表現出了帳篷的質感。背景樹林處理得好,有幽深莫測之感。畫家強調那棵大樹幹的色彩變化,使它很惹眼。炊煙的色彩多絢麗呀!大樹幹與它右側的炊煙、左側的帳篷構成了畫麵的主角,而前麵的人物反倒是次要的。因為畫家著意表現的是大森林中這一特定環境,讓你身臨其境。
約翰•辛格•薩金特(1856-1925)(美國)
好厲害的大鍔魚!我們躲遠一點吧。
說幾句題外話。水彩畫(英文是 watercolour painting)。watercolour 即是“透明水彩”。作畫時,往watercolour 裏混入白色(Chinese White),變成“不透明水彩”(Gouache)。有白粉的顏料稱為“不透明顏料”(bodycolour)。水粉色就是 bodycolour。
伐斯特(1825-1899)(英國)
英國不愧是水彩畫的故鄉,水彩畫的味道就是足!
樹林、蘆葦、池塘——是盛夏的沼澤地。世上沒有兩片完全相同的樹葉,也沒有通體一色的樹幹。我們平日可以從色彩角度觀察一下真實的樹幹,其色彩變化極豐富。畫中三棵旱楊的樹幹占據了不小的空間,必須畫好。我們先看前麵一棵,數幹的色彩多豐富!後麵兩棵,主要是從色彩上拉開了彼此之間的空間。再看左側池水,天空和樹的倒影,畫家均用色彩說話(特別要注意水中亮部色彩從遠到近的微妙變化。這塊高調顏色難掌握,但很關鍵)。中間偏左,那一片旱楊樹的樹葉的技法極高,不能小瞧,要好好學習。
現在該說主要問題了——樹旁的魚具。看來已經小有收獲——地下的幾條魚、掛在書上的一串小魚。忙碌了半天,需要稍事休息,捕魚人可能方便去了——畫家敏銳地抓住了這一瞬間。畫麵沒有人,但我們會感到捕魚人很快會回來。請看那三個魚簍子,是編織物,要細扣。但從繪畫講,素描的整體感要處理好,這對一流畫家不成問題,主要還是色彩。我們對中間大魚簍從色彩角度每個部位地、乃至每根荊條地去仔仔細細觀摩,你會看到一個“真實的”魚簍放在那裏。畫家用眼睛去“提煉出”色彩,再在畫紙上、畫布上“還原出”客觀物體。客觀物體永遠比繪畫更細致、更豐富。同一個魚簍,五十個高水平畫家筆下將是五十個樣子,但都畫得好。所以,“源於生活,高於生活”,從繪畫的技術角度講,我認為,叫“源於生活,藝術地再現生活”更貼切些。同一個景物,達•芬奇也不可能把它畫絕。
這是一幅難得的佳作。多用點筆墨,值!
伐斯特(1825-1899)(英國)
恰似一幅風俗畫——回家的路上:憨厚的姐姐抱著稚氣未脫的小妹妹、忠誠的小狗一路尾隨而來、姊妹三人赤腳涉水,幾隻鴨子呱呱叫著遊開去。荒郊野外、獨木橋、末腳脖的溪水——我們感覺很熟悉。
獨木橋後的樹叢,色彩斑斕、逼真。溪水畫得最好:淺而清,近處能看到水底。有幾處映出天光,有倒影,加上鴨子蕩出的波紋,水邊的泥土、水中的水草……,畫家從這幾個方麵的“刻畫”,一汪溪水“留在了”畫紙上。妙極!
這可是一百多年前的畫呀!生活氣息多麽濃。這都是畫家“安排”的,讓我們百看不厭。實際上,畫麵的點睛處,是那幾隻花鴨子。
伐斯特(1825-1899)(英國)
天悶、很靜、有人捕魚……。驀地!撲楞楞一隻水鳥飛出來,掠過水麵,著實讓我們吃了一驚。
別煩,還要說色彩。這個伐斯特了不得!真真色彩大家。太陽在左前側。看天空,可確定是清晨,約七點來鍾。蘆葦旁,漁夫是取魚簍,還是放魚簍?靜靜的水潭很逼真,其間的一切倒影色彩有變化,沒有一塊純黑色。哇!剛弄明白,水鳥飛出來在水麵劃出的一條白線,更好地表現了水的質感。樹與天空的色彩變化,自己慢慢琢磨吧。
阿爾特(1812-1905)(奧地利)
這幅畫是用透明水彩,把顏色由淺到深地一層層壓上去,極精細地表現物體的體積和質感。有人稱其為“重疊法”。
畫家描繪的是一間豪華畫室:銅器、大理石雕、地毯、幃幔、羽毛、盆栽、樂器、吊飾,甚至那幅大型油畫裏的人物、樹林及馬匹,都栩栩如生,極盡精細之能。這是對畫家基本功(素描、色彩)的極嚴格的考驗與印證。
懷特(1828-1912)(英國)
注意,這一幅是用透明水彩畫就的。你可能不敢相信吧?
山溝裏,有人家,臨近傍晚。畫裏麵有故事:山高,雲就低。陽光透過厚厚的雲層照在山頭上,是石頭山。山前一組房屋是畫麵中心。炊煙嫋嫋,有常年住戶。再細看,右側,回家的路上,有兩頭牛。牛後麵是一位男士,他旁邊有一條狗。他邊走邊向左瞧,順他的視線,我們向畫麵左側看,水溝上有一獨木橋,一位婦女,右手挎籃,低頭正欲過橋。這一男一女是一家人吧?他們……,畫麵給我們留下了很大的聯想空間。
這種風俗畫式的水彩畫,大大超出了對一景一物的寫生。欣賞這樣的風景畫,是極有
趣味的。
亨特(1830-1896)(英國)
飲馬溪水邊。是盛夏,茂盛的樹林,密密麻麻的蒿草。天空雲量增多,樹影短,是正午的陽光,又悶又熱,牲畜也口渴。三匹馬——白、黑、棗紅,正低頭飲水。遠處,是炊煙嗎?樹檔住看不見,留下懸念。畫家的眼睛“聚焦”在中景,所以最近處(畫麵下邊緣)的蒿草做虛的處理。
畫風景離不開畫樹。可以說,畫風景高手必定是畫樹高手。我們學習一下畫家畫樹的經驗。右邊中景那棵樹、左側中景的樹,我們一看就知道不是同一種樹,這說明畫家畫得成功。不同的樹,其枝幹、樹葉的形狀,乃至顏色,都是有區別的。我們必須畫出這種區別來。再看左下角那片地柏(是叫“地柏”吧?),也畫出了特點,很逼真。假如這些東西都不認真畫,此畫還有看頭嗎?
此畫有兩個主要看點:飲水的馬、樹後的青煙。
太悶熱了,我們欣賞下一幅吧。
瓦倫(1834-1909)(英國)
這一幅也熱,麥收季節——按我們北京算,約五月底到六月初。
我年青的時候隨學校到郊區的人民公社拔過麥子。這個時候最怕下雨:大家正幹得歡,響晴薄日的天,突然涼風四起,頭頂上方烏雲滾滾,頓時昏天黑地,電閃雷鳴。緊接著,黃豆般大的雨點直砸下來。人們奔跑著、呼叫著,和著風聲、雷聲、雨聲、雞鳴犬吠聲、騾馬嘶鳴聲、小兒啼哭聲、高音喇叭聲……,合奏出一首《鄉間麥收曲》!
畫家用90%的畫麵刻畫山坡和樹林。太陽在左上方。密密的樹林,在畫家筆下卻錯落有致。陽光透過樹葉、風兒在林中徘徊。讓我們“走進去”,樹陰下歇息一會兒,煙癮大的抽袋煙,掏出水壺喝口水。這時候你會考慮這是水彩畫、還是油畫嗎?你會考慮這是 watercolour ,還是往watercolour 裏混入了Chinese White 的 Gouache 嗎?什麽叫好畫?這就是好畫。它讓你身臨其境,讓你忘我。
我們再看右側。畫家隻用了不到10%的畫麵去表現收割中的麥田。金黃色的麥田,夏糧好收成!往遠處看,麥田、樹林、樹林、麥田……直到看不見的遠方。這是一幅成功的構圖!這是一幅素描和色彩均成功的水彩畫
約翰•弗裏德瑞克•萊維斯(1805-1876)(英國)
我在《水彩畫技法初探》中介紹的第一幅水彩畫就是這位畫家的作品。現在我把那段講評抄錄在這裏:
“這張原作我欣賞過。我記得是進門第一張。我當時一驚:這明明是水粉畫,怎麽叫水彩畫呢?該畫用的材料是水彩和水粉。作者除人臉之外,對衣服、牆壁、鏡框、窗棱、沙發的墊布,以及貓,都精雕細刻。但畫麵很整,絕無零亂之感。”
這一幅仍是精雕細刻。描畫的是阿拉伯人。
約翰•弗裏德瑞克•萊維斯(1805-1876)(英國)
這幅要多說幾句了。
是室內,人物和環境比較複雜。我們試著分析一下畫家的畫法:總的說,是用透明水彩做畫,必要的時候加白粉。我們看背景的門、木板牆、左側的箱子、右側的碗櫃、碗櫃上方的格字布等,都是透明水彩畫就的。但碗櫃上的幾個碟子的亮部是加了白粉的,其色彩是泛藍、或泛黃。中間吊鍋四周的青煙,也是用了些白粉的,煙的感覺出來了。再看人物亮部(光線是從右側窗戶射進來的),先看左側。老太太的頭巾的亮部、女人的臉和襯衣的亮部、男孩臉及小狗的亮部,都用了白粉。右側,人臉、狗、肩上搭的那塊布,亮部都有白粉。用透明水彩做畫時,加白是很紮眼的,要用得恰到好處。
上麵那幅的畫法與此幅基本相同。
特那(1775-1851)(英國)
我感覺這位畫家對他所描繪的一切都充滿感情,仿佛他筆下的一切都有靈性。基本功紮實,視角獨特,畫麵精到。這類畫家是我所最讚賞的。
我們透過橋洞,可見遠處正在建一座新橋,鋼筋混凝土的,建成後取代這座古橋。而這座古橋將完成它的曆史使命,做為古跡保存下來。我們先看天空和水麵:透明水彩,一層層壓出來的。再仔仔仔細細觀察這座古橋:是磚頭砌就的,方法和我們的古橋差不多。畫家對它精雕細刻,素描、色彩均見功夫,這都不必多說了。請從右向左慢慢地觀察這座古橋——我的意思是說,畫家特別注意“拉大”橋的遠近的虛實變化。這個變化是客觀存在的,也是畫家有意思做的,是極微妙的,是恰到好處的。如果這個虛實變化沒有、或不夠、或做得不好,整幅畫將“功虧一簣”!
整幅畫都是用的透明水彩。
特那(1775-1851)(英國)
最精彩的是下麵這汪水,和水中那光滑的大石頭。從畫麵上我推斷,這是一位天份很高的畫家,又是一位老實而實在的人。中間那從石頭縫中“擠出的”大樹,層次感很好。請注意右側垮橋後麵的背景、左側岸上的房屋、還有整個天空,這一切均用冷色,一下子與前麵的樹、橋、水、石頭等拉開了遠近距離。畫出一幅好畫,有時也需要一點天賦哇!
特那(1775-1851)(英國)
居民區後的大教堂、大教堂後的多雲的天空……,一層層,虛實有度,章法不亂。教堂的尖塔頂是畫麵真正的看點。
本文對具體的每一幅畫做了些講評。準確地說,是自己的一點學習心得。不妥處望批評指正。我的信條是:講錯了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敢往外講。而更可怕的是講不出“自己的話”,因為平日裏不注意用“自己的腦子”去思考,總喜歡人雲亦雲。畫畫的人隻會翻書本,抄別人的結論,那你自己的眼睛和腦子幹什麽用?從這個意義上講,有自己的觀點,並敢亮自己觀點的人都是英雄。學習繪畫是個很複雜的事情,它和搞科學有很大差別,這裏麵有許多不確定點,不大容易說清楚。特別當我們脫離開具體的繪畫,而去空對空地談一些“美術理論”時,總是白白浪費時間而毫無收獲。因此我主張:把我們的眼、腦集中在一張張優秀的繪畫上,即對具體的繪畫,從各種不同的角度,交流各種不同看法和認識,其結果,定會碰撞出智慧的火花的。
史密斯(1853-1946)(英國)
看來這是一位“家庭畫家”,專門以溫馨的家庭生活為題材。我們看,婦女的頭是最高點,往右下是小女孩,再往右下是椅子、椅子上裝蘋果的籮筐、椅旁的雨傘;再向左看,蹲著的一條狗;所有這些東西組成了一個三角形。哈哈!怎麽搞的?我居然講起了構圖。其實,講構圖,說得直率一點,是說給喜歡畫而不會畫畫的“美術愛好者”的。給美術愛好者朋友們講畫,把講構圖做為切入點是個好辦法。而畫畫的人,從構思到整個繪畫過程中,是不會“單純地”去考慮構圖的。也就是說,畫家決定畫一幅畫,肯定是有了想法之後,為了最後的畫麵能較好地表現他的想法,而去考慮畫麵要強調什麽、突出什麽、虛化什麽、刪除什麽等等。而做這一切,全憑畫家的“感覺”、“靈感”、“悟性”,再以畫家素描和色彩方麵深厚的基本功去做畫。構圖是從屬的,或者說,構圖乃是畫家巧妙地“安排畫麵”後“自然產生的”。為了說清這個道理,我們以該畫為例:
該畫用透明水彩畫的。普通農家。要出遠門,媽媽為女兒整理衣帽。小女兒很順從,可知這個地方她很想去。看那條大狗的眼神,似戀戀不舍(因為不會帶它去。它的“本職工作”是看家護院)。到哪去?看椅子上裝蘋果的籮筐,是去姥姥家送蘋果吧?多麽尋常的事情!多麽熟悉的生活!然而卻能打動我們,讓我們覺得非常耐看,這就是畫家巧妙地“安排畫麵”及畫家素描和色彩方麵深厚的基本功產生的“藝術效果”。這裏確實是畫家巧妙地“安排”的。為了烘托家庭的生活氣氛,那半掩的門、門旁的椅子和椅子旁的罐子、門框右上方掛著的小鐵桶、畫麵右上方窗台上的花盆、花盆上方的精雕細刻的大編織籃……,還有蹲著的那條大狗。這一切,都是“安排”的。試想,真實生活中有這樣巧合嗎?比如那條大狗,此刻不一定在這裏。既使在這裏,也不一定是這個位置和姿勢。但是,畫家就以這樣的位置和姿勢把大狗“安排”在這裏,而我們卻感覺很舒服,因為它附和“藝術的真實”。這樣看來,如果把一幅繪畫創作比做一台戲,畫家則在其中充當著“編劇”和“導演”的角色。對!不過,這台戲要由畫家一個人用手中的畫筆獨立去完成。畫家好辛苦哇!有人說,畫畫是一件輕鬆愉快而開心的事。哼!那除非你是畫著玩。要想認真地畫出一幅好畫,“艱辛”兩個字將始終伴隨著你。隻有當你畫出了一幅比較滿意的畫之後,一個人獨自審視你剛剛完成的作品時,你才會感到一種不可名狀的欣慰。在這個世界上,想憑真本事做出點成績來,總要付出百倍的艱辛。難怪某些真正的大畫家總不大願意自己的孩子也走自己這條路。抬眼看一看現實吧!想成為“著名畫家”,想撈取實惠,如果你不去騙、吹,不學會拉關係、跑門路,而隻憑真本事,很難!上述這段話,我的本意是想粗線條地勾勒一下畫家創作一幅畫的全過程。如說得不準確,請批評。
史密斯(1853-1946)(英國)
這幅畫也是用透明水彩畫的。掉在地下的是帽子吧?女主人此刻正陷入沉思之中,而一旁的女兒正興致勃勃地吹著肥皂泡,她不可能關注媽媽此時在想什麽。年齡的差距給我們人類造成了多麽大的差異呀!
分析一下技術:畫麵左側那扇木板門,別頭兒是鐵的。別頭兒的上方,及別頭兒的右下方的門框,這兩處泛紫色部分是表示木門的反光。我分析是用透明水彩先畫出紫色,再畫深紫紅色,從而“擠出”木門的反光,並用筆觸強調一下木板的質感。再看畫麵右側那扇開著的木板門,靠門框那側,由於門外光線和地麵反光的作用,這扇木板門的素描和色彩變化很豐富:由上至下的變化是由冷至暖——紫、粉紅、土黃。然後,再用筆觸做出一些質感。這兩處畫得很逼真、很成功,從而使整個畫麵顯得精到、更耐看。分析該畫時,如沒有注意到這兩點,那就是還沒有吃透畫家的“心思”。
哈斯提尼(1835-1900)(美國)
眼前這座雪山,感覺像含在嘴裏的冰棍一樣——涼涼的、甜甜的,畫得真好!我們分析一下是什麽原因。首先是兩塊顏色起作用——冷灰色的天空和藍紫色的山的背影(注意:山的背影的這塊藍紫色是整幅畫麵的“關鍵色”。畫家有意將這塊顏色強調得更藍一些、更純一些),這兩塊顏色“夾出了”中間的山的亮部。而山的亮部正是畫家在此畫中真正精雕細刻的地方。請細看(尤其是左側山峰的亮部),畫家通過素描和色彩變化的手段,盡量“逼真地”再現了它。山上的積雪,同樣精雕細刻。因此,我們的視線很自然地集中在山峰上。是春天,積雪慢慢融化,匯成小溪。我們看畫麵右下方的溪流,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嘩啦啦流下山去,撞擊著山石,叮咚作響,映襯著那蒼翠的鬆柏、爛漫的春花,編織著春天的旋律——多麽美妙的景致呀!
可耐特(1839-1924)(美國)
悲哉!秋之為氣也。蕭瑟兮草木搖落而變衰。溜漓兮若在遠行。登山臨水兮送將歸(我隱隱約約記得這好象是楚國宋玉的句子。有感而發,抄在這裏)。
這裏確是秋天,景象很附和上麵的句子。後麵的樹叢和雜草襯托人物,使人物很突出。樹叢和水中的水草的色彩變化豐富。人物兩手臂的上邊緣,那兩條淡紫色的天光恰到好處。水麵遠近的色彩變化也很好。我們從畫麵上似乎感覺到了秋天的涼爽空氣、聽到了那瑟瑟秋風聲。難怪宋玉大夫見秋而悲呀!
托馬斯•牟蘭(1837-1926)(美國)
深山老林之中,人跡罕至,氣候瞬息萬變,使我們產生了恐怖感。
近處這幾塊石頭和那根枯樹幹畫得妙!它與雲層後的太陽是本畫兩個看點。
朗雷(1852-1922)(英國)
哇!是室內,肯定有天窗,光線從斜上方照下來。
奶奶、媽媽深情地看著小寶貝。那位小男孩抱緊大碗,吃得好香甜哪!我們先一件件看看這一屋子的東西吧:牆上的木壁櫃、靠牆擺放的長桌、桌子上擺放的綠玻璃瓶子和油燈的玻璃燈罩、左首木架上搭著的薄被、木圓桌上的書、剪刀、針線笸籮、近處椅子上的衣物、右首地下的陶罐、木地板、地板上的一塊破地毯……;這一切,我們會感覺到是“一件件真實的東西擺在那裏”。這裏沒有所謂什麽畫家“自己的東西”,因為這位畫家所看到的和感受到的都已經通過畫麵“無私地”奉獻給了我們。我們在這裏看到一個真實的世界、一個具體的家庭。我們從中看到了親情,感受到了家庭的溫暖,體檢到了生活的樂趣。這一切,也就是這位畫家決定畫這幅畫時的全部感悟。
提醒一句,該畫是用透明水彩畫就的。有哪位老兄覺得自己的基本功很到家了,請他來看一看這幅畫,煞一煞銳氣有好處。
朗雷(1852-1922)(英國)
思念著遠方的親人。
朗雷(1852-1922)(英國)
飽經風霜的、操勞了一生的、偉大、慈祥而可親的老母親萬歲!
拉森(1853-1919)(瑞典)
這是一位了不起的水彩大家。我們這裏介紹他四張作品。這是第一張。
畫得很輕鬆。人物畫的好:可能剛才正在織毛活,郵差送來一封信,急急忙忙拆開看信,毛活暫時放下,線球滾落地下也顧不上了。箱、椅也畫得好。地毯和牆布好象隨便抹一抹,效果也不錯。薄窗簾和茶幾上的鉤織品畫得逼真。當然,最精彩的是窗台上的幾盆花,有一盆是朱頂紅吧。噢!茶幾上還有一本硬皮書,看來她的丈夫外出久久未歸,這封信肯定是它丈夫寄來的。從女主人的表情看,有好消息。
假如你正出門在外,看過此畫,你不想自己的家嗎?——真有瞧頭的好畫呀!!
拉森(1853-1919)(瑞典)
這一幅的水味還是蠻足的。畫家很有意思,他的主要著眼點不是那位老婆婆,也不是後麵的房屋,而是處於中景的那片南瓜和南瓜秧。他把它們畫得極精彩、極逼真:重點畫南瓜和南瓜秧,而其間的雜草則做虛的處理。請看那南瓜和南瓜葉子,色彩變化豐富,素描上的虛實處理得當,有空間感,很真實地“鋪在那裏”。再看近處的南瓜葉(畫麵最下端),畫家誠心把它畫得很虛,色彩也不鮮亮,這樣一來,我們的眼睛就“無可奈何地”與畫家一起“聚焦”在中景的那片南瓜和南瓜秧上了——好“狡猾”的畫家呀!真實中的南瓜和南瓜秧並沒有這般耐看,這就是藝術的魅力所在。
拉森(1853-1919)(瑞典)
這是我見到的畫得最瀟灑的一幅水彩畫,想從三個方麵談一談。
第一,取材。
我認為,畫家決定畫一個東西,說明他已經有了想法和感悟。畫家憑借自己的繪畫基本功,通過對具體物像的描繪,用最後完成的畫麵,把美傳達給觀者,他的任務也就完成了,如此而已。現在流行兩種說法:一是認為畫畫必須有“自己的東西”。如果這個“自己的東西”不是指畫家通過對客觀事物的觀察,有了想法和感悟,並通過對具體物像的描繪,再用最後完成的畫麵,把他發現的美傳達給觀者,那又是什麽呢?另一說法是,畫畫是為了“渲瀉”。我的一位老師對此說極鄙視,他說,畫畫居然是為了“渲瀉”。什麽叫“渲瀉”?跑肚拉稀是“渲瀉”。
好了!咱們言歸正傳。此畫取材沒有驚人處:一位窈窕淑女,在自家園內,小事勞動後,斜臥石牆旁小憩。可畫家偏從這尋常景象中看到、並感悟到了……和諧安定的生活、清新的空氣、美麗的田園、年青、活潑又可愛的姑娘……,一句話——美!
第二,素描。
這回先說素描。先排列一下虛實:最實的是水壺,往下依次為,石頭牆、少女、兩棵小樹、前景的雜草。
畫家的這個虛實處理是獨具匠心的。前景的雜草做虛的處理,是為了讓我們的眼睛最終“聚焦”在人物身上;水壺和石頭牆比人物略實些,是為了先烘托出一個特定的環境(這是一個方麵);兩棵小樹比石頭牆虛得多,是因為從烘托出一個特定的環境來講,石頭牆的作用更大。少女的虛處理,一是因為她客觀上處於陰影中,而更重要的是,有比她實的石頭牆和鐵壺做對比,少女的“質感”顯得很柔美。文學作品中講究剪裁得體、詳寫與略寫;講究誇張、對比;這些都與繪畫同理。
第三,色彩。
隻講一點——石頭牆。你看見過壘石頭牆嗎?俗話說“拿石如拿虎”。壘石頭牆可是技術活。這堵石頭牆壘得好,不會塌;而畫家畫得更好!它處於半逆光,又有兩棵小樹的樹影,加上他本身凹凸不平,大有畫頭哇!請觀察一下真實的石頭吧,幾十萬年的沉澱,石頭的麵貌很豐富。這堵石頭牆讓我們感覺是沉甸甸地立在那裏。其色彩變化,哎!太豐富了。那冷暖變化……,真要說清楚,至少須用一萬個字。我省點勁,您自己看吧。
拉森(1853-1919)(瑞典)
你觀察過水中的倒影嗎?我觀察過。比如水邊有一棵綠樹,這棵綠樹與水中的倒影之間的規律是:①倒影虛。②綠樹的水中倒影的暗部比綠樹的暗部略淺,而其亮部則比綠樹的亮部略深。③天空差別最大:天空在水中的倒影總有一最亮範圍,其餘則發暗。我們看畫麵的水池,這個“最亮範圍”在水池的右上角,而往左下角,則明顯比天空暗得多。畫家遵循了畫倒影的這三個規律,用力不多,水的效果卻出來了。/p>
維伯特(1840-1902)(法國)
終於欣賞到法國人畫的水彩畫了,不容易呀!果然出手不凡。“纖細的”法國人,水彩也畫得很細致。
我們不管內容,隻討論繪畫技術。素描還用說嗎?還是多看看他們的色彩運用吧。這幾位是“外國老道”吧?興致勃勃地看什麽哪?我們看人的臉、手、衣服,色彩變化微妙。大理石圍欄,質感出來了。再看天花板,色彩的變化也不含糊。注意!前麵那位“外國老道”的風衣、左側的大理石圍欄,把它們的質感畫出來,這幅畫的看點就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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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伯特(1840-1902)(法國)
花與美人,有“熊”無“掌”。女人的綢緞衣服是本畫看點:我認為沒有用白粉。因為如加白粉,不會是這個效果。僅從這件衣服看,畫家素描和色彩的基本功是沒挑的。
詹•範•胡薩拇(1682-1743)(荷蘭)
關於該畫我隻提供三條“信息”。⑴作於1726年,距今已有281年的曆史。⑵用透明水彩畫就的。⑶畫麵尺寸:47.5×35.6cm。
塞格諾瑞尼(1857-1932)(意大利)
哼!畫得這麽細膩,畫得比油畫還逼真,這能算水彩畫嗎?這算水彩畫!而且算超水平水彩畫!誰規定的水彩畫不能逼真?難道逼真是油畫的專利?藝術不需要規定!!!
這幅是用透明水彩畫就的(這裏介紹的該畫家的六幅作品都是以透明水彩為主畫就的)。
我去年在中國美術館看了一個中國當代“一流畫家”們的油畫大展。展品不少,但主要是畫女人(包括女裸體)。我用計算機粗算了一下,以女人為題材的占了91.2%。這說明我們的畫家們頭腦很匱乏。我不反對畫女人(包括女裸體)。畫家要靠賣畫糊口,乃至發財,這天經地義,不違法。如果這個題材好賣,可以多畫,宣傳人體美嘛!問題是必須畫得真好。誰能把女人和女人體畫出“布格羅式的”水平,我就考慮借錢買。眼下總有畫得不行,隻好用女人“說事”之嫌!我們看看這幅畫,沒畫女人,而畫了兩位老頭,比我還老,七十開外了吧。但絕對有看頭,隻因畫得好!
兩位老者性格不同:對眼前發生的事,一位樂嗬嗬地當熱鬧看;另一位皺著眉頭,顯得很蔑視。總而言之,人物刻畫得形象而逼真。那兩部駱篩胡子畫的妙極了!但是,畫家同樣下功夫的還有人物的穿著、及四周擺放的器物。可以說,這些東西的看點,比人物本身還要多得多。我們欣賞一副優秀的繪畫,如果沒有把畫家的心思弄明白,說明我們還沒有把畫看透(當然,我們從中學習到的東西也就必然少多了)。對於人物的衣服和頭巾等,我們隻分析一下左側老人的大綠袍子吧。看明白沒有?大綠袍子所有向光的部位,色彩鮮明些、黃的成分少些;反之,則色彩灰暗些、黃成分多些。這是指大的規律。由於還要受周圍其它物體及天光的影響(包括素描的因素在內),大綠袍子的實際色彩變化要更複雜些。現在從效果看,大綠袍子畫得很成功,質感也很強。近處那把帶耳邊的銅罐子,罐口下邊向上的一麵,由於天光影響,顏色泛紫。而這一紫,銅罐子的質感出來了,手指一彈噹噹響。左側那把桔黃的,一看就知道是陶瓷的,怕碰碎,靠邊放。還有陶瓷罐旁那軟軟的草帽,右側的馬鞍和腳磴子,都和真東西一樣。最絕的是前麵這塊花地毯,胡亂放著——它卻是整幅畫麵的“靈魂”!我估計畫家把50%的精力放在這塊花地毯上了。此時此刻,我在這裏憑感覺隨便講著,也花費了點筆墨,然而都不足惜!因為,畫家畫這些東西時是浸透了自己的心血的。
真誠地謝謝您!天才的塞格諾瑞尼先生。
塞格諾瑞尼(1857-1932)(意大利)
我們不看人物,先看後麵那幅壁畫,顯然是宗教題材,不管它。再看地下的大地毯,是值錢貨!其實,最有看頭的有三件東西:右側的深紫紅色天鵝絨幕布和緊挨其旁的光滑的大理石柱子,及前下方正中的那尊大銅薰爐。畫這三件東西,畫家使出了混身解數。你可以伸手去摸摸光滑的大理石柱子,感受一下毛絨絨的深紫紅色天鵝絨幕布。看一看這尊大銅薰爐吧:很重,一個人搬走不容易。有一點點銅鏽。是紫銅。高光有一點刺眼。很怪呀!畫家把人物做陪襯,而把一些器物做主角,可謂匠心獨具。我們看畫家的生卒年,這三件東西已經看了至少七、八十年了。再看七、八十年沒問題。因為太有看頭了!
別忘了,我們是學畫畫的。仔仔細細觀察一下那尊大銅薰爐吧,人家是怎麽畫出來的?為什麽畫得那麽好?光有素描行嗎?不行。光有色彩行嗎?也不行。沒有紮紮實實的基本功,你隻能望洋興歎!
請記住我這句話:好的畫技主要是反反複複看好畫“看”出來的。而什麽樣的畫是好畫、為什麽人家能畫得這麽好?要弄明白這些,除了需要虛心和刻苦之外,就看每個人天賦的高低了。刻苦代替不了天賦。不承認每個人的天賦有高低之別,許多事情你解釋不了。
塞格諾瑞尼(1857-1932)(意大利)
這幅是用透明水彩畫就的。
中間那四個人幹什麽哪?左側那兩個小孩,一位用鐵夾子夾著什麽東西,並用嘴吹著,他旁邊那位幫著忙。右邊兩大人,一位右手撫胸想表白什麽,另一位用手推著,不想讓那個人說。中間這四個人正好組成了一個圓,但這四個人都不是畫麵中心。中心人物是在這個圓外、靠左側的那位大主教(是大主教吧?)。一開始,我們的眼睛肯定看中間那四個人。但過一會兒,我們的眼睛會不自覺地移向那位大主教。這裏麵是構圖起了一定作用。
現在,我們把全部眼力集中在這位大主教,及他椅子下麵露出的那一塊地毯和地板。象紮針一樣,我們把這一部分“紮深一點”。這位大主教“鬧中求靜”,旁若無人,專心致誌看他的報紙。他的整個輪廓,包括那張報紙,被深紫紅的背景清晰地勾畫出來。好嘛!畫家在素描上先勝一籌。這一下子,大主教馬上比其它任何一個人都突出。接著,畫家要對這位主要人物精雕細刻了:臉、手、報紙,這三樣不說了。我們看他的帽子、帽子的兩根飄帶、黃色大外罩、椅子的靠背和兩條後腿、左下角露出的地毯和地板。我們對這些東西從素描和色彩兩個方麵去仔細觀察。仔細觀察之後,你肯定有感觸,無須我再多羅索。我們就是要象這位畫家一樣,掌握最最紮實的基本功,老老實實去作畫。
塞格諾瑞尼(1857-1932)(意大利)
朋友!不用再表白了。刀、槍、劍、戟、斧、鉞、鉤、叉……,十八般兵器,你已經具備兩大件了。
隻講一點。該畫的幾點冷色用的極妙!既有助於塑造型體,又使畫麵色彩豐富並富於變化。這幾點冷色的位置是:左側眼窩(即人物的右眼)的內側、脖子的右側(即亮部)、人物的右手高光處及手臂的反光處、槍管的亮部、前麵腰帶的向上一麵、刀柄的金屬部分。這幾處,均或多或少地加了一點鈷藍色。
紮姆培菲(1859-1944)(意大利)
哈!這張不行,沒有塞格諾瑞尼畫得好。不能這麽說!雖然這位紮姆培菲比上麵那位塞格諾瑞尼小兩歲,但水平絕不差。
這是最後一張,離開飯時間還早,我們多聊幾句吧。
我個人認為:一個美術愛好者,特別是學美術的人,欣賞一幅美術作品時,易采取認真而審慎的態度,因為這有利於眼力的較快提高。也就是說,不要僅憑自己的一點點好惡,便輕易地肯定或否定一幅作品。以這幅畫為例:我們剛欣賞完塞格諾瑞尼的幾幅精雕細刻,猛一看這幅,顯得“很了草”,於是便下斷語,說不好。就這樣,擺在我們麵前的一副佳作,什麽也沒學到就放棄了。可惜!
這幅畫好在哪裏?好在畫家紮實的基本功,好在素描和色彩的絕妙運用。兩位老人的表情刻畫得好——專心致誌地看黑人小夥子手中的槍。比較一下兩位老人的胡子、及左側老人的白背心與右側老人的白頭巾,彼此都是一冷一暖,我們感覺生硬嗎?再看左側老人腿上搭的那塊花格子布,畫得“瀟灑”而逼真。請從左至右觀察一下這塊布的色彩變化及素描的處理。
世界上什麽東西最難畫?我的回答是:人的皮膚。當然,皮膚下還有筋、骨、血管、肌肉等。說真的,我是1978年春天在《法國十九世紀農村風景畫展》上,從那些油畫原作上,第一次看到了人的血管。在人的手臂的皮膚之下,泛藍的靜脈血管,還有筋、骨、肌肉……那樣地逼真、可信。在此之前,我看了無數張我們自己的油畫原作,好象我們中國畫家專門對血管視而不見,偶爾有人畫一兩根,卻透著假。為什麽?我們“畫不進去”,我們畫的不行。哎!我們中國油畫的“東方神韻”到哪裏去找喔?把話拉回來,看看畫麵左側那位老人的臂膀吧:先看最上部即肩背部分,先找到高光位置。這一塊的素描和色彩變化極微妙,尤其是色彩的變化微妙而準確,人的皮膚的感覺畫出來了,同時我們也能感覺到裏麵的骨架,活生生的。視線向下移,看胳膊的上臂,感覺有筋骨,看不到血管,但我們能意識到。臂膀和花格子布,“成就了”這幅佳作。
請問!您現在肚子餓嗎?還能堅持?那好,我再來幾句。
我們畫畫的本領哪來的?老師教的。回答正確!不管你的老師姓張姓王,我們永遠不應忘記他們。但是,我個人認為,還有一位“老師”也不應忘記。不客氣講,這位“老師”的重要性不亞於我們的張老師和王老師。這位“老師”就是那些“高水平的繪畫作品”。何出此言?因為第一,我們不可能總當學生。第二,繪畫的特殊性決定的。畫畫有沒有“理論”、“公理”、“公式”、“定義”?我的回答是堅定的:沒有。畫畫純屬技能。你能在平麵的畫紙上或畫布上,“騙過”人的眼睛,“藝術地呈現出”客觀世界的立體感、質感、空間感、色彩、色調等等,讓觀賞者覺得這幅畫好看、耐看,你就成功了。當然,學畫畫要多寫生,多動手,要勤奮,這都沒有問題。但是,如果我們認識不到觀摩、研習“高水平的繪畫作品”的重要性,或不注意開闊眼界,從而把一些並不高明的繪畫作品做為自己學習的“樣板”,我想,無論你如何刻苦,你的繪畫水平隻能徘徊在一個低水平的範圍內。而低水平的繪畫技能,要想畫出高水平的繪畫作品,那除非太陽從西邊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