卉櫻果

退休後培育了諸多愛好卻無一精通的家庭主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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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機1994(上)

(2011-07-11 16:29:22) 下一個
寫於2001

那時在一家國企儀表廠做設計,因生活變故一身債務,兒子讀高中,也是用錢的當口。於是業餘時間給上海一家化工廠翻譯進口設備的技術資料。化工廠的翻譯費是千字十二元,我的速度約千字兩小時,這樣一個夜晚做六小時就能賺三十六元。剛下海辦公司的同事趙小姐也找我為她的貿易公司譯說明書和樣本。她一般不預定收費標準,好多次交稿時總是輕描淡寫地說:下次一起算吧。我想多一條路總是好事,也就不計較報酬的多與少。感到不爽的是她對我特別設防,遇到口譯的場合,她要麽請男同胞,要麽老太太。但給人打工,本來就寄人籬下,哪有不接受之能力?

趙小姐通過日本的米先生認識了英國德魯克公司。德魯克專業製造工控儀表,在世界同行業很有名氣。八九年一個姓劉的北京人到香港開了一家貿易公司並成為德魯克在中國的獨家代理。兩年後見市場形勢好就移民英國注冊了家生產型企業仿製德魯克的產品。德魯克很生氣,與其斷了關係,但又不想放棄中國市場,於是決定參加九四年九月在北京召開的多國儀器儀表展覽會,尋找潛在代理。日本米先生是德魯克的客戶,向德魯克推薦了趙小姐,德魯克就邀請趙小姐協助他們的展台,順便考察一下趙和趙的貿易公司。

趙小姐的外語水平與老外直接對話有困難,展覽會為期七天,可能其他人不會為了小小的報酬抽出這麽長的假期,就邀請我去。我吃不準她是否會補償我事假的損失,但想到去北京散散心也好,就答應了。我化了整整十個夜晚看了德魯克公司介紹發展史和所有的產品樣本,把專用辭匯集中起來自編了一本小詞典。 

但臨出發前兩天,趙突然來電不要我去了,說德魯克已經向展覽會會務處訂了兩個翻譯,事實確實如此。我很泄氣,但也無可奈何,隻好把一厚疊資料還去,不過我裝得很無所謂,經曆了那麽多的打擊磨難世俗白眼和深重創傷後,這不過是一次極小的不快罷了,所以與趙小姐的交談仍照常投機。

次日趙小姐突然來電讓我明天一起飛北京,至今不知道她為何改變了主意。我想好了不搶她的鏡頭,就挑了些素色的衣服,頭發不做,隨便紮起來盤在腦後。說好我的身份是她的助理,在她的公司工作。 

巧得是那家劉先生的公司也參展,且展台就在德魯克隔壁的再隔壁。他把世麵做的很大,用德魯克的話說:中國人習慣擴大自己。展覽期間看兩家競爭廠商言來話去得鬥嘴,也是一件趣事,這是後話了。

德魯克來了兩人,都39歲。一個是銷售經理馬丁,極高極瘦,如戴頂禮帽拄根拐杖就象三十年代的滑稽演員,但事後接觸該人極具領袖風格和魅力;另一個是銷售工程師弗蘭克,極矮極胖,像相撲運動員,搞不懂為何德魯克總裁會讓這兩人搭檔,也不怕損壞公司形象。他們兩人不是同一天到達,第一次看見我和趙小姐,都不約而同地把我當作老板,把她當成翻譯。趙小姐對這種事很敏感,我連忙更正他們的錯覺。 

馬丁第二天把原先向展覽會會務處訂好的翻譯回掉了一個,回掉的是男的。

展覽會開幕式一結束,參觀者就蜂擁而至,那時的國際展覽還沒泛濫,大家除了對產品感興趣,還很喜歡那些精美的樣本,我們都來不及接待。由於我事先看過樣本,能直接對用戶進行產品操作演示。對中國人智慧尚未領教的兩個老外來說,甚是驚訝。 

趙小姐感覺到馬丁對她不是很好感,就對我說:瘦子對你倒不錯,你去花花他,讓他們付我們的午飯。

中午十二點了,馬丁說他和弗蘭克先去午餐,回來換我們。我就對馬丁說:不,我和你先去,讓弗蘭克和趙小姐後去。You and Me!我把最後一句我和你說得重一些,給他得感覺是我非常想和他一起出去午餐。為了節省趙小姐的開支,我隻好用這樣類似調情的語氣和比我小三歲的男人說話。瘦子聽了很高興,重複了一遍:我和你?”“是的,我和你。”“OK!瘦子答應得興高采烈。 

一路上瘦子走得飛快,我疾步跟著他,他看著我的神情似乎對我很感興趣,問我孩子多大了,我說十六了。他猛地收住了腳步,驚訝地問:那你幾歲?我很意外,因為老外一般回避問年齡。我說四十二了,他疑惑地自言自語:不可能吧。

下午聽到他與弗蘭克的對話:我怎麽就看不準中國人的年齡?弗蘭克,你呢?弗蘭克在日本工作過兩年,經常出差東南亞,他看得準。馬丁是第一次來中國,猜不準東方人的年齡。他原先還以為中國女人仍舊穿旗袍笑不露齒,見了男人不肯握手,以打千相待。 

馬丁和趙小姐似乎沒有緣分。趙小姐適合中國的銷售,與客戶周旋。不懂得西方人所講究的禮節,又善大話。馬丁他們每天早上從香格裏拉飯店到我們住的民族飯店接我們去展覽館,上車後趙小姐總大打哈欠,也不說Excuse me;晚上會談時她習慣地講話邊抖動雙腿;這些在歐洲人眼中是忌諱的,加之她對參觀者說她的公司是德魯克的獨家代理,馬丁對這種毫無愧色的謊言很吃驚。

一天晚上馬丁說請我們吃粵菜。到了飯店叫了菜,馬丁根本不動筷子,像連環炮一樣一個接一個地對趙小姐提問,有些問題幾乎無理到難以忍受,比如:你的年收入是多少?

趙小姐連隔愣都不打:十五萬美圓。

馬丁一臉疑狐:既然那麽高,為何你出差隻帶四千人民幣,連賓館的定金都要我們墊?

趙小姐語塞。

你是女的,為何不談戀愛不結婚,要辦公司。

你的公司不是股份製,由你一人說了算,萬一你生病或出車禍,怎麽繼續開展業務?

你原先為一家美國公司上海代表處工作,為何辭職?

趙小姐對這些充滿火藥味的問題保持沉默。

最後一個問題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請回答我的問題,你是否拿了那家美國公司的錢?

我愣愣地看著馬丁,沒有翻譯。

馬丁對我說:請你翻譯。

我說:怎麽可以?

馬丁說直接翻。

趙小姐能聽懂一些,她的臉刷的一下紅了,聲音卻還是平靜:這是我一生中聽到的最無理的提問,我拒絕回答。

弗蘭克看上去很同情趙小姐,這幾天我受趙小姐的指令一直在花瘦子,冷落了胖子。所以胖子對趙的印象比對我好,大約他認定我是那種喜歡拍頭頭馬屁的人。

瘦子堅持要趙小姐正麵回答,說這是他考慮是否讓她公司做代理的因素之一。趙小姐要哭出來了,但她仍在強笑,笑容異常難堪。她不說話了。

瘦子自己下了台階:我是考考你的耐心如何。你的秘書的麵部表情是她的心理活動。而你讓人無法捉摸。我想知道你是否會發火。

從這天後,馬丁和趙小姐的關係緩和了很多。但一起回到上海又崩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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葡萄樹 回複 悄悄話 I enjoy reading your story. Thanks for shar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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