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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年,公眾喜慶;洗澡,私密休閑。過年和洗澡本來風馬牛不相及,但是在許多年前,它們是兩件緊密聯係在一起的大事情。
那時候的上海,95%以上的人家沒有浴室。從過年前兩個禮拜開始,公共澡堂門口就開始排長隊了,每人帶著一個大包,裝有換洗的內衣褲,還有毛巾肥皂等。
雖說是公共澡堂,男女分開,但價格卻不一樣。男浴室為淋浴,5分錢(人民幣,下同)一位;女浴室則有盆浴淋浴之分,前者1毛錢,後者與男浴室一樣。
冬天的風雨中,在澡堂外排上一個多小時,進了門立刻感受到霧氣騰騰的熱,領好圓銅牌,在眾目睽睽之下脫下一切,等候空澡盆和空淋浴位置又要半個多小時。
大家很有耐心,既然坦誠相見了,聊天內容也就很私密了。反正洗完澡後就說拜拜,那時候沒有因特網,說漏了什麽心思也傳不出兩公裏。
有些年輕人尚未修煉到可以忍受擁擠不堪的場合,於是在人家排隊的時刻,他們就在馬路上跑步(那時的車也少,沒有出租車、私家車)。跑得滿頭大汗後,從老虎灶打來兩壺開水,跑回家倒在煤爐旁邊木盆裏,多快好省地幹完洗澡這件大事。
後來不知道誰發明了一個叫做“浴罩”的東西,其實就是塑料蚊帳。它的圓頂上麵有個洞,可以掛在高高的鉤子上,罩住木浴桶。燒兩壺水一骨碌倒進浴桶,蒸汽撐得浴罩膨脹。低頭彎腰快速掀起浴罩一角,再用夾子把浴罩門夾住,這樣洗澡倒也暖和舒適。就是時間不能長,否則蒸汽漏光後,浴罩就會癟掉,貼在皮膚上格外濕冷。
雖然全家洗澡要花上幾個小時、燒開好多壺水,但是這樣總算可以每周洗澡了。一時間,浴罩走進千家萬戶,化工製塑廠生意興旺了,澡堂卻在浴罩的競爭下逐漸衰落。
改革開放後,中國成了世界上最大的建築工地之一,買房成了人們生活開支中的首選,浴室裝潢得就像電視裏麵的西方人家裏那麽豪華。每次客人來訪,必被主人帶領參觀每間房間,包括臥室,更包括浴室。
澡堂這下更蕭條了。路過曾經熱鬧的澡堂,要麽改作店鋪,要麽牆壁斑駁,空無一人,唯有那塊掉了油漆的“XX浴室”招牌,一臉滄桑的樣子。
流年歲月,澡堂如隱居整容後複出的明星,帝王將相似的改朝換代叫做“桑拿”或“大浴場”。在家家戶戶配備了浴室之後,澡堂就像當年的塑料浴罩一樣地在中國各地迅速紅火起來。人們進去不再為過年,不再為特定的喜事,而是身份的象征了。
移民前,我在上海住的小區是新建的,社區有一個網絡論壇,鄰居們在網上互相認識後開始走動。
一年春節,小區論壇組織鄰居們團購,一起重新光顧“澡堂”。那澡堂金碧輝煌的招牌“清水灣沐浴城”橫在一座大型建築之上。由於價格飆升到3位數,因此客人們在裏麵隻呆兩個半小時是不合算的。很多人會在那裏足足泡上一整天,享受擦背、桑拿、旋渦浴、修腳、按摩、電視、小吃、表演等各式各樣的服務。
抵擋不住鄰居的勸說,我嚐試了擦背服務。那個來自農村的小姑娘對我洗澡後再讓她擦背頗有微詞,說擦不出老泥,就沒有成就感。
後來,我好奇地看了一下“桑拿”的地方,恍然大悟:敢情就像多年前煉鋼廠的爐前工,悶在一個房間裏出大汗而已。
如今的中國,洗澡和過年完全脫離幹係了。
到了溫哥華,驚訝絕大多數人家中的浴室遠沒有上海人家裏那麽考究。如果不是內急,主人也沒有領著客人參觀自家浴室的習慣,街上也看不到大型建築的浴場。
加拿大也有桑拿和WhirlPool(水力按摩池),但隻是在社區活動中心的遊泳池內,很多不會遊泳的人喜歡去遊泳池,就是為了享受這些服務。我常看到一位坐輪椅的高齡女士,被社工推著,參加耆英組的水上體操鍛煉。領操的金發女郎趁口令和音樂的間隙,時不時地問候那位女士是否適應,並不停地為她的努力叫好。
在加拿大,在溫哥華,洗澡、桑拿和過年毫無幹係,和職業、職位、年齡更無幹係
點這裏,來塗鴉畫廊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