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所認識的一位維吾爾同學

俺最早對新疆的認識來自兒時耳聞目染的那些美麗動聽的民歌和神秘精彩的電影， 比如，《達阪城的姑娘》，《吐魯番的葡萄熟了》，《掀起你的蓋頭來》以及《冰山上的來客》等。 印象中新疆是個盛產俊男美女，四季瓜果飄香的好地方！可真正認識新疆，結識來自新疆的維族同胞卻是在出國留學以後。


俺所認識的唯一的一位維吾爾小夥子就是俺的同學-----買買提. 吐爾遜，外號“老吐”！


老吐同學低俺兩屆，中等粗壯身材，高鼻凹眼，皮膚略黑，一幅驍勇善戰的典型遊牧民形象。出國前是新疆某師範院校的教師。那年頭，能公派到到國外學習的維族青年應該是深得政府寵愛的新疆精英，第三梯隊什麽的了，可老吐怎麽看也不像是個政治上要求過進步的大學老師。在俺看來他更像是一個消極落後的“反動派”。每月大搖大擺地上大使館領生活費, 卻開口閉口就大罵中共政府，還憤憤地指責入疆的漢人侵犯了他們維族人的利益，常常在俺們麵前大肆宣傳什麽“新疆生產了中國近一半的石油和棉花，而大多數維族人卻過著衣食不飽的生活，新疆絕大多數資源被少數漢族控製，這是在掠奪新疆的資源，侵犯維吾爾人的利益….”等言論。老吐平日喜歡獨來獨往，偶爾見麵也專愛跟俺們老中侃外語，開始大家都以為他漢語說不好呢。遇到有人問起他從哪兒來，他一準回答從新疆而不是中國來， 好像中國與他有仇似的，看他“吃裏扒外”又那麽偏激，好鬥的樣子，多數留學生都對他敬而遠之。


俺這人曆來不大講什麽“原則”，“民族性”也不強，一廂情願地認為既然大家從五湖四海來到國外，不管你過去是什麽少數民族，現在都統稱華人啦，所以本著統一戰線的原則，俺有時還站在老吐的立場，反省俺們的政府也許沒有試圖去好好理解別的民族的文化、心理狀態和宗教信仰， 給予少數民族的優惠待遇還不夠等等。老吐因此認定俺是個“可以團結”的對象，算他的半個“盟友”，故跟俺說的話比別人多一些，其實俺也就是他祥林嫂般嘮嘮叨叨那點破事兒時的傾聽者，也就是從他那兒俺第一次知道了“疆獨”組織這一名詞。老吐當時是狂熱的疆獨主義者，那時俺們實驗室隻有一台電腦可以上網查E， 老吐的email最多，來源也最廣，幾乎全是世界各地疆獨組織轉來的信息，他有時打印幾頁下來，在俺們麵前顯擺一下他們組織在海外的“強大勢力和影響”。老吐除了熱衷傳播疆獨主義外，還身體力行，把平日省吃儉用，辛辛苦苦打工賺來的錢毫不猶豫地捐給組織。以致等他要辦老婆來探親時，帳戶裏存款嚴重不足，周圍的中國留學生都不敢借錢給他，當心哪一天這家夥就會“棄學從戎”專攻“疆獨”去了。他最後轉到俺這兒，給俺大唱讚歌，把俺誇得比那阿拉木汗還美，稱俺是他認識的心地最善良，最樂於助人的漢人姐姐等等，俺這才發現原來老吐不僅漢語流利，能言善辯，而且極具說服力。最終他愣是從俺的帳戶倒走了三千 刀方才罷休。俺從此也見識了維吾爾人的執著，乖乖地成了他真正的“盟友”。


老吐曆來我行我素，研究室的集體活動基本不參加，做實驗也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學業長進甚微，為此跟導師一直鬧得很不愉快，記得有一天，他跟導師大吵一架後摔了門揚長而去， 氣得導師在辦公室裏渾身發抖， 差點兒昏了過去…. 事後老吐告訴組裏同事說導師看他無心學習，遂勸他趁早退學回去建設新疆，當時正值世界輿論沸沸揚揚地指責中國在新疆搞地下核爆試驗，老吐一聽認定導師不懷好意，這時候讓他走等於叫他回去受核輻射送死嘛，一氣之下，打了導師一個耳光後走人了。俺一聽，這還了得，難道維吾爾人都那麽粗野好鬥嗎？俺的大師兄一語道破並下了結論：“老吐大打出手的野蠻行為完全是在國內被少數民族優待政策慣的，.他這一解氣耳光肯定得把他的學籍打飛囉……”。唉！可惜俺那三千大刀啊，這下可怎麽辦呢？


第二天一早，俺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到老土打工的電器商店找到他，不等俺開口，聰明的老吐馬上拍拍胸脯向俺保證：“師姐放心，量他不能把我怎麽樣，我不會輕易離開學校的”，看俺一臉疑惑的樣子，他又壓低嗓門神秘地說：“你知道嗎？是導師看上我了，他是個Gay, 好幾次向我示好，我都沒理會，他得不到我，這才醋意大發，想趕我走，有那麽容易嗎？哼，給他一記耳光算便宜那老家夥了…..”. 如果說當初老吐動手打導師是在係裏放了顆炸彈，那麽此刻他的這番話無疑是放了顆原子彈，把俺徹底炸暈了！這怎麽可能呢？這個老吐一定是發瘋了！還是離瘋子遠點兒，於是俺趕緊逃也似地離開了那家商店。


可奇怪的是老吐打人事件還真照他預料的那樣，有驚無險，就這麽不了了之了。導師不但沒有追究他的責任，還破例簽字同意給老吐因為經濟原因休學半年。這下連俺們見多識廣的大師兄也傻眼了：“難道中國的少數民族寬大政策竟飄洋過海，落實到國外來了不成？！”俺心裏頓時對老吐肅然起敬，嘿嘿，興許他那顆“原子彈”還真是貨真價實的呢！


畢業前夕，老吐終於把錢還給了俺， 俺一顆懸著的心也才放了下來，起碼俺那三千大刀沒被他拿去支援什麽疆獨啊，否則俺 日後還得背個試圖分裂祖國的罪名呐。離開學校後俺就再也沒有見過老吐。聽說他最終沒有畢業且去向不明。 十多年過去了，不知俺那彪悍的老吐同學今安在？最近看到新疆鬧事的血腥場麵，真是令人發指！俺的態度是民族要團結而不是分裂！至於老吐，不管他是回到新疆還是滯在海外，以他的秉性，一定是個疆獨活動的積極參與者，在此俺也衷心祝願他平安無事，好自為之。不傷人，也不要害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