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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爸的愛----寫在父親節到來之際

(2010-06-18 16:14:23) 下一個

老爸是俺和俺兄弟從小對父親的昵稱。當年父親還年輕力壯，英俊瀟灑的時候俺這麽稱呼他，如今長大成人的俺，還是習慣以兒時的口氣喚他，沒大沒小地跟他嬉戲鬥嘴。不知情的往往認為這家的妹子沒禮貌，他們哪裏知道，這一來二去的幾句笑話裏蘊藏了幾十年來父親對俺家民主政策的致力推行，對俺的厚愛，以及俺們父女心心相印的款款深情。在美國，每年的父親節常聽到這樣一句話：“Any one can be a father, but it takes some one special to be a Daddy”，沒錯，在俺眼裏，父親早就是俺的“Daddy（酷老爸）和 Buddy（老朋友）”了。

與大多數孩子不同，俺人生的第一份學曆早在入小學前就已修得，那就是隨老爸赴五七幹校獲得的“幹校畢業證”。想當年，俺隨老爸進幹校學習兩年，吃住都跟老爸在一起。無論是白天下地幹活，上山放羊，還是趕車進城，老爸都帶著俺。幹校的叔叔阿姨們送俺一個外號---“炮尾”，與當時身處逆境，成天被批鬥挨整的“炮頭”老爸遙相呼應。在幹校的日子裏，無論春夏秋冬，酷暑嚴寒，盡管俺還沒到入學年齡，老爸卻從未停止過對俺的啟蒙教育，記憶中幾乎所有的第一次嚐試都跟那段日子的某個場景有關。會唱的第一首歌，會背的第一首詩，會認的第一個字，會講的第一個小故事，以及第一次下水遊泳都是跟老爸在幹校學的！還記得跟老爸上山放羊，把潔白的羊群往碧綠的山坡上一趕，老爸就開始在這藍天白雲，綠樹清風下的自然課堂裏給俺“上課”，俺們有時唱歌，有時用樹枝在地上比賽寫字，畫畫，有時對著羊群大聲地講狼來了的故事…，有時也猜謎語和背詩詞。那時的俺雖然不懂詩詞的含義，卻能大段背誦諸如嶽飛的《滿江紅》，李白，蘇軾的唐詩宋詞以及許多老毛的詩作。印象最深的是老爸教我的一首當年很流行的毛主席的《七律﹒回韶山》，那是老毛在建國十周年時回到闊別32年的故鄉，觸景生情，以詩言誌的傑作：

別夢依稀咒逝川，故園三十二年前。
紅旗卷起農奴戟，黑手高懸霸主鞭。
為有犧牲多壯誌，敢教日月換新天。
喜看稻菽千重浪，遍地英雄下夕煙。

巧的是N年後，這首詩入選俺的中學語文課本，那天，不等老師開講，俺已經脫口而出，倒背如流了，著實讓老師和同學們嚇了一跳。對俺來說，那些童年和少年學會的詩詞和歌曲即便不是真正地心領神會，也是俺記憶中最牢固和永恒的一部分！而這一切都得益於老爸潛移默化的啟蒙教育！

老爸年輕的時候英俊瀟灑且多才多藝。記得幹校畢業後，爸媽被分配到一新的機關工作。生活漸漸安定下來。那時的老爸也就三十出頭，精力充沛，文武雙全。單位參加地區歌詠比賽，他是教員兼指揮；每年春節的地方籃球聯賽場上，他是調兵遣將的教練；還有元旦乒乓球對抗賽上老爸的足智多謀以及淩厲扣殺的雄風更是讓人歡呼雀躍，記憶猶新。

在俺眼裏，老爸極具聰明才智又極富創造力，加上動手能力強，經他手做出的東西總是那麽別致，新穎，讓人眼前一亮。記得小學畢業前，俺參加了當地小學生“六一兒童節”操練比賽，被選為領隊，站在隊伍的前列，需要自己準備一杆道具紅纓槍。老爸不滿意學校發來的製作草圖，立馬重新設計。他親自購買材料，在自己的小木工房裏仔細加工。由於擔心自己的油漆質量不夠好，刷子不夠專業，最後一道上漆工序老爸專程跑到城裏唯一一家木器社，和漆工師傅一起完成了油漆工作。當老爸把這隻銀光閃閃的紅纓槍放在俺麵前時，俺頓時傻眼了。這款新式紅纓槍完全跟學校的要求不一樣啊！學校的製作圖裏在槍頭和槍杆交界處有一個球形體，一串紅纓圍在圓球的下方，可老爸的傑作是把兩個圓球像塔一樣疊在一起，美其名曰，把紅纓圍在兩個圓球之間，便於固定，防止下滑，且在第二個圓球支撐下的紅纓會顯得更蓬鬆，飄逸…..。那時，一向嬌慣任性的俺哪裏聽得進這個道理，一口咬定“人家隻是有一個圓球”，硬逼著老爸重新做一個符合原圖的。老爸語重心長地教育俺：“妹子啊，老爸可以重做，可是，你難道不覺得這個設計更合理，更好看嗎？凡事不能人雲亦雲，要有自己的獨立思考和創造性才行啊！這樣吧，你明天拿到學校去，如果老師也有意見，咱們就重新做”。第二天，當俺極不情願的地拿著紅纓槍扭扭捏捏地走進學校時，沒想到這支“新式武器”竟驚豔全校，惹得人人都來觀賞，從校長到普通同學都誇這支紅纓槍威風，漂亮。體育老師當即決定讓所有還沒開始做槍的同學采用老爸的設計，圖紙也由老爸統一油印後發給大家。最終，借著這支設計新穎，別具一格的紅纓槍，俺帶領俺們小學同學們奪得操練比賽的第一名。不過，俺循規蹈矩，缺乏創造力的秉性也在老爸那兒留下了話柄兒，被他不時拿出來調侃至今啊！

在對待俺和俺兄弟的成長問題上，老爸也一直以“獨特”的方式培養和影響著俺們。在那個讀書無用論盛行的荒唐年代、在那個較為封閉的環境裏，當身邊很多人對孩子的教育不管不顧的時候，老爸卻深知家庭環境和言傳身教的重要，一直鼓勵俺們多讀書，讀完家裏的藏書，再讀單位圖書館以及當地圖書館的書。還讓俺跟老師習字繪畫，唱歌跳舞，對俺的教育十分用心，傾注了很多精力。老爸就是在眾多的平凡小事和自己的一言一行中積少成多，在俺成長的每一個階段，特別是每一個人生轉折的路口潛移默化地引領著俺，賦予了俺前進的動力和方向。時至今日，俺能上網碼這幾個字，也是跟老爸兒時的敦促和教導分不開的。老爸從小就對俺充分信任，疼愛有加，而且有求必應，以致俺兄弟經常到老媽那兒上訴，說咱們家“重女輕男”的性別歧視由來已久，已經到了不得不“清理整頓”的地步了！哈哈！不過，老爸曆來是家庭民主的倡導者，俺在一個充滿愛和民主自由的氛圍裏長大，身上不拘小節，自由散漫的作風是俺的缺點，同時也是優點（老爸原話）。歸根到底，做人最重要的是要正直，誠實，懂得愛和感恩，這是老爸一貫教導俺的人生哲學！

老爸還是個開朗樂觀，風趣幽默的人，盡管生活中有諸多的不如意，可老爸的理解和樂觀向上的開導幫俺化解了不少學習和生活中的困難和壓力。老爸還善於總結，常把俺小時候犯的錯誤編成典故，不時拿出來敲打幾下，以防再犯。記得俺小學時有一陣子特別怕黑，每天放學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把屋裏所有的燈都打開，老爸看到後，馬上批評俺：“大白天的，幹嗎要開燈呐？浪費資源嘛”，俺理直氣壯地高聲反駁道：“怕~什麽？又沒有浪費‘你家’的電！（那時的電是以家為單位每月固定收費的）”。老爸又教育俺要以節約為本，公家的電也不可以浪費！麵對表麵上誠懇認錯，可行動上遲遲不改的俺，老爸傷透腦筋，最後隻好跟在俺身後履行關燈職責。N 年前，俺洋插隊數年後，終於實現了半個“美國夢”，在鄉下買了幢“大”房子。剛當上名副其實的“負翁”，俺就忙不迭迭地邀請老爸，老媽前來小住。那天開車到機場把二老迎接回家，剛進門，隻見老爸水都來不及喝一口，就開始認真地視察每一個房間，並隨手打開所有的燈，連洗手間和樓道的燈也不放過。俺不解地問：“大白天的，幹嗎要開燈呐？”, 老爸聽了哈哈大笑道：“妹子啊，老爸我等了幾十年，就盼著今天，等你有了自己的房子，到‘你們家’把所有房間的燈都打開呀，因為你從小在‘我們家’就是這麽做的！”，家人聽了這個“典故”都哈哈大笑，隻有小二妹子挺身而出，為俺辨護：“外公，您說得不對，媽咪從小就教育我和哥哥出門要隨手關燈的！”。這回，多次在舞台上指揮合唱“社會主義好”的老爸幽默地總結道：“那是資本主義教育有方，唉！還是資本主義好啊！”，哈哈！

俺老爸還有許多可愛之處，盡管俺從小就喜歡跟他抬杠，長大後也從來沒有對他說過什麽感激的話，可俺又何嚐不懂得老爸對俺無微不至的愛。老爸也不會不知曉俺從小對他的依戀和崇拜！記得在俺出國後收到的第一封家書裏，老媽這樣寫到：“．．．．．你走後，家裏突然安靜了許多，最不習慣的是爸爸，沒有人跟他說笑，辯論並向他“挑戰”，生活好像少了許多樂趣似的。你知道爸爸心裏多懷念‘二家小喇叭’天天廣播的日子啊．．．．”。　是啊，俺也忘不了和老爸並肩躺在幹校後山坡上聽他講伍子胥過韶關的故事，說晚清小說《二十年目睹之怪現狀》裏的笑話；忘不了老爸每次出差歸來，總給俺們表演魔術，變出糖果，桔子，鉛筆，文具盒等禮物；忘不了俺上高中時第一次離家到學校寄宿，老爸在晚霞中把俺送到學校的情景以及老爸為此所作的第一首詩（也許是他這輩子唯一的一首白話詩）；忘不了俺參加數，理，化競賽以及高考時，老爸在晨霧中騎車送俺到考場，他在考前的細細叮囑，和在考場外的翹首以待；忘不了上大學和工作以及出國之後每次生日時老爸送上的祝福，忘不了一路走來是老爸那份親情永遠在那個溫馨的地方為俺守候。無數次，是他無私的愛和支持幫俺邁過人生的溝溝坎坎…….“春風化雨潤萬物，細語絲絲入心田”，這就是老爸，這就是老爸的愛！

在父親節來臨之際，祝老爸和天下所有的父親們節日愉快！

後記：
剛碼完這篇字，隨手翻開一本書，裏麵寫到：女兒是父親的前世情人，因為相愛的兩人在前世無法結合，便決定來生以最親的關係在一起……”，看到這裏，俺不由得恍然大悟，想到老爸從小對俺的“縱容溺愛”，想到俺在老爸麵前無所顧忌地暢所欲言，以及俺們爺倆常有的心有靈犀和會心一笑，想到有多少美好的回憶寫滿了心中那塊最柔軟的地方，一股幸福的暖流便從心底緩緩升起，俺默默地對自己說：“能世世代代做老爸的前世情人和女兒真是天大的福氣啊！！！”。
6/18/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