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兩女人的命運 一 序言

(2009-10-06 05:01:53) 下一個


這城裏的街名是各種各樣的,有一條街就叫匯泉寺街。匯泉寺是因為那裏曾經有個寺廟,也是眾多泉水匯集的到此,湧入湖中的一個地方。現在或者20多年前,那裏已經見不到寺廟了,也沒有泉水。隻有兩邊灰磚的房子,一個挨一個,都是黑色大門,兩扇。有個很黑,有的顏色剝落,成了淺灰色。灰色的街道,灰色的磚,灰色的大門上有藍底白色的門牌號。上寫著,匯泉寺街某某號。

我實在想不起他家的門牌號碼是多少,我家在右邊,是雙號,那他家在我的左邊,所以現在隻能推斷是單號。他是個老大爺。夏天這裏經常坐著一個乘涼的老太爺。我放學回家,一定會見到他。他坐在大門口,穿著白汗衫,灰色褲子,手裏拿著一把芭蕉扇,也是灰黃灰黃的顏色。 街上有很多柳樹,基本上三家的距離就有一顆。老大爺家門口就有棵柳樹垂下柳條。起風的時候很多柳條飄來蕩去,看有點像飄揚的國旗。

這是我回家的路。 上學的路總是不記得什麽。 大概是因為怕遲到。回家的路就記得真真切切。好像一閉眼,我就又走到了回家的路上。誰家門口有石凳,誰家門口放著輛落滿塵土的車子,車子把手上還掛著幾個各種顏色的布兜,車子後麵還堆著一放滿雜物的籃子。我都記得真真的。

夏天總是很熱的,我總撐著我媽的洋傘。傘是我媽的朋友從杭州帶給我媽的。白顏色的,還有白色的花邊。我撐著傘,遠遠的看到老大爺,他也看到了我。他有很長的白胡子,腦門像老壽星一樣往外突出。我對他笑笑算是打個招呼,他也笑笑,然後搖了搖芭蕉扇,算是回應。

這都是20年前的事情了。我曾經再次回去,可這條街已經不複存在,隻有一大片瓦礫,瓦礫,瓦礫,空氣的每個細胞都飽和著塵土的氣息。

可20年前,我曾經在烈日下,撐著我媽的洋傘,和柳樹下的老大爺打招呼。推開那顏色剝落的大門,走過木匠老陳家,走過剃頭的理發師付老李家,還有鉛筆廠的老趙家。外婆的聲音就輕輕的傳送過來了,倩倩來了。恩,我到家了。

喝的總是薄荷水。理發師傅老李家門口,牆根下,長出幾株薄荷。 綠色的葉子上,還有很多白色的柔軟的絨毛。那裏的泥土總是很濕潤,因為臨著大湖。濕潤的泥土總是能長出些東西。有次我家廚房牆外,就漲出了一株桃子,還有一株香椿芽。這些都是真的長出來過,春天,他們那麽勃勃生機的,充滿了希望從土裏漏出了頭,在我們都不注意的時候,生好了根。
我現在社會經驗很豐富了,我知道其實他們都是上夜班的。證據是因為我每天起床後,都發現他們高一截。可白天他們幾乎沒有什麽變化,完全是種沉睡的狀態。

我走到到窗台前,窗台前是個寫字台,我都是在這裏寫作業,寫完作業,還要在這裏對著外麵朗讀課文。陽光裏的寫字台上有個綠色琉璃的杯子,蓋子上坐著一個無頭裸體女人像。本來是有頭的,但是不知道被誰被摔掉了。這個杯子裏放著白糖。兩片睡著的薄荷葉子被我放進了茶壺,加上白糖,衝出來的水是芥末色的。原來薄荷葉子的夢是甜甜的芥末色的。

這些都是真的發生過的。雖然我是寫小說,作為一個小說家,我本來可讓我的院子裏長任何東西。不久的將來,我會讓我的院子裏長幾株人參。但這次我不想,因為我寫的是個真實的故事。對於真實的發生過的故事,任何的編造都是脂粉。脂粉不是不好,但是回遮住明珠的光輝。
[ 打印 ]
閱讀 ()評論 (0)
評論
目前還沒有任何評論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