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七)

第七章

吃飯的地方在離雪迪上班的大樓不到500米的地方，她領著包和小瞳在地鐵站說了byebye，就散著步，不緊不慢地往那去了。

淑女的原則是約會最好不要遲到。熟女的原則是約會最好有點小小的遲到。

不是什麽東西都是越老越金貴的，所以，女人是越老越要懂得什麽叫矜持。

果然，範波比她先到了。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裏看菜單。雪迪隔著玻璃，在不遠的地方悄悄而仔細地打量了一下這個男人。她習慣性地咬咬下嘴唇，偷笑了一下。

標準的白領打扮，沒有特別出眾的地方，但也不是一無是處。整體感覺還是挺良好的。就算某天他以特殊的身份站在自己身邊的時候，也不會讓人覺得是誰高攀了誰。

這就叫半斤八兩吧。到了這個年齡，還能找個和自己算是登對的男人，該知足了，雪迪小聲告訴自己。

她並不以自己‘奔三’還是個‘剩女’而替自己慚愧，可她也不覺得如果再挑再等能等到什麽比範波強出多少倍的男人。

她也不是著急，就是覺得到了那個點，該上這班車了。隻不過，這個想法，她不可能馬上昭示天下。撇撇嘴，雪迪想，我又不是菜市場裏到了傍晚還沒賣出去的小白菜，明天就蔫了不成？

範波也沒露什麽破綻出來，讓雪迪覺得他著急。他做什麽事情都不急不徐的，所以雪迪才會經常性檢討一下自己的言談舉止，是不是一個不經意，讓他看到了自己那點小心思，覺得他能吃住了自己。

到底不是青澀的時候了，心思都等著對方去猜。到了這個年紀的男女，大家其實都等著對方先亮牌。有時直來直往未見得不是件好事。

坐下來的時候，雪迪偷偷看了看表，遲到了6分鍾，不早不遲，正和了她的心意。


這是範波第四次和雪迪麵對麵坐下來說話。說他們之間才會說的話。

第一次見麵是朋友聚會，大家認識了一下。第二次還是朋友聚會，他們聊了幾句不疼不癢的話，第三次是和雪迪去喝咖啡，才算是私下見麵。所以這次，也才算是第二次正式約會。

範波抬頭朝雪迪笑笑，“怎麽樣，累麽？”

“很累，”雪迪點點頭，很想把自己直接扔到包廂椅上，可惜，不能。範波在對麵。她小心地收著腿，把裙擺撫平了，才慢慢地坐下來。

“想吃什麽？”範波的臉上總是笑的，雪迪想不出他生氣是什麽樣子的。

“隨便點就好了，”雪迪把頭埋到菜單裏，不想讓範波看到自己有任何表情。

“那就吃點清淡的好了，”範波提議，“我猜你也不是很想吃什麽太油的東西，”

說中了雪迪的心思，“你怎麽知道？”

“我就是知道，”範波微微一笑，把菜單放在了桌上。

雪迪知道範波正在打量自己，她忽然覺得自己很沒用，連抬頭的勇氣都沒有。範波的目光象針一樣，她很怕自己對於他來說，就好像一個五彩的大氣球，被戳破了，就隻剩空殼了。

熟女是絕不可以隻有空殼的，哪怕是個再繽紛美麗的也不可以。雪迪隻能不去看他，隻希望她那一臉微笑不要讓範波看出來早就僵在臉上就好。

隨便點了幾道小菜，上來的倒也精致。清淡的口味反而使雪迪開了些胃口。中午沒吃好，小瞳的話到現在猶在耳旁。

雪迪低著頭，王卿是走定了，自己是留定了。然後呢？下午，娜娜已經來示威了。以後的日子怎麽辦？就這麽水深火熱地過下去麽？

要麽找個人嫁了算了。雪迪希望自己的臉色沒變。真是沒出息，怎麽想都沒出息。

“你怎麽了？”範波的聲音傳過來，“還在想工作的事麽？”

雪迪忽然懷疑自己在範波眼裏是完全透明的。

“還好，我那可愛的上司走定了，”雪迪定了定神，抬頭匆匆掃了一樣範波，“而我呢，決定孤軍奮戰到底了。”

“是麽？那可要辛苦你了，”範波開玩笑地說，話鋒忽地一轉，“你上司是不是叫Sherry 王？”

雪迪差點跳起來，“你怎麽知道的？”

“現在她是我上司了，”範波朝她眨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