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五）

第五章

客廳裏的燈仍是昏昏的。自從聽說娜娜懷孕後，上班的時候，王卿妝又厚了一層。今晚，請了董事長過來，曖昧些的燈光也許能喚起老頭子心底對自己的那絲眷戀，也未曾可知。

但，自己是騙不了自己的。她到底還是老了。回到家裏，在衛生間裏，對著鏡子卸妝的時候，娜娜的臉又在眼前浮現出來。仿佛一縷幽魂，提醒著她逝去的昭華。

她終於第一次在董事長麵前沒有把妝卸幹淨。薄薄的粉，卸了卻又再重新塗上去的睫毛膏，無色的唇彩，長發散漫地盤上去，她穿著絲質的浴袍，端了鏡子坐在沙發上。

仔細地在昏暗的燈光下，打量著鏡子裏那個女人。有著光的配合，她的模樣似乎真的散發出了另一種味道。

是了，作為一個成熟的女人，她自有她的風情所在。這種魅力娜娜水嫩的皮膚所不可匹敵的東西。

然而，這也正是和殘酷的歲月交換的結果。魅力…….什麽叫魅力？是靠數裙下之臣而生出的自信麽？

那她王卿是不可能輸給一個在她眼裏，永遠是胸大無腦的那個女孩子的。再過幾年，娜娜攬鏡自憐的時候，她會明白，既然青春留不住，男人更是不可靠的。

可是，娜娜肚子裏的孩子……王卿幾乎忘了這張王牌。她手一鬆，鏡子跌倒地毯上，無聲無息地背著她。鏡子裏的幻影消失了。

她還是要走的。但她這五年是不能浪費了的。既然她沒替董事長留下一男半女，那她就把複仇的種子留下來。

我還沒有人老珠黃。她恨恨地想。五年前離了婚，就認識了董事長。三年前，董事長正式把她帶進了公司。自此以後，她真的以為自己可以登堂入室，就是做姨太太，也比沒名沒分的好。

誰知道，半年之後，就半路殺出了個娜娜。董事長為了搞平衡，自此不提任何名分。王卿這個年紀的女人哪裏還有精力和心思去等。那肚子裏的孩子更是讓她死了心。

王卿仰在沙發上，覺得自己象個怨婦。若是就這麽呆下去，她隻可能在這棟別墅裏，守著活寡，孤獨終老。

門鈴響的時候，她的心已經被複仇的火焰燒燙了。她已經不會再為任何一個男人等待，但她早已懂得怎樣讓一個沒有等待過她的男人付出代價。


王卿哽咽著說不下去了。“您也是知道的，我千裏迢迢回中國來是為了誰？我隻當是上帝憐惜我，讓我遇到董事長，我為公司做的事，隻是想您的事業能節節高升，別人怎麽看我，我不在乎。我隻在乎，我的能力到底能為公司做點什麽……”

董事長看著這個陪伴了他五年的枕邊人，一時間也是感慨萬千。又看看她梨花帶雨般，在身邊暗自垂淚，這種女人香與娜娜的又自是不同。

他伸手握住王卿的手，“別哭了，我這不是還在這麽？有什麽不能好好說的，非要走了了事？”

王卿抬了頭，幽怨地看著他，“我知道我是呆不下去了。公司裏恨我的隻怕是我明天被車撞死，他們隻會鼓掌叫好…….”

“嘖，不要胡說八道，”董事長拍拍王卿的手背，伸手想去摸她臉上的淚，被她閃開了。

“董事長要是還心疼我，就放我走吧，”王卿停了啜泣，盯住眼前這個已經被自己攪亂了心意的男人，“隻是，我怕我這一走，手裏的工作一時半會兒沒人接的上，我那些文件都是我的助理幫著整理好的，所以，我就把她安頓好了。董事長要是有了新副總，那個女孩子應該還是有用的。”

董事長一時沒說話，“我知道要避嫌的，董事長要是嫌我多事，就把那個女孩子直接辭掉好了……”王卿屏住呼吸看著董事長。

末了，董事長揮揮手，“這個都是小事，你走了，她要是做的好，我自然會讓她繼續本來的工作。小卿啊，我知道你這些年在公司裏也受了不少排擠，你是怕娜娜有了孩子，我就不要你了，是不是？”

王卿又哭起來，“小傻瓜，我怎麽舍得不要你了呢？”董事長想了想，她必然已經預感到自己這個天平已經有了傾斜的傾向，她要風得風，要雨地雨的日子已經一去不回了。

日後，以她的性子，不能逞威風了，很快就會成為眾矢之的。到那時，就不光是自己的麵子問題了。整個公司都會一下子混亂起來。

所以……就讓她走吧。五年過去了。該給她的，她也都拿了。就這麽分手也算兩清。隻是有一個問題，他一定要問明白，不然真是聰明一時，糊塗一世了。

“不過，你要是想去別的公司呢，我也不攔你，出去透透氣也好，”董事長淡淡地說，“你想好去哪裏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