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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國帶給我什麽(zt)

(2005-05-15 12:48:34) 下一個
半夜2點了,我剛剛在辦公室準備完下周一的presentation。最近3個星期可能是我在澳洲工作以來最困難的時光。三個星期來接連丟掉了兩個很大的政府項目,麵對下午開會時同事們頹喪的氣氛,真讓人沒法不難過,雖然marketing的人負有主要責任,但我真沒準備第一次當project leader就如此慘淡收場。我們這次依然最多勝率五成,我們的對手背靠印度第二大的軟件巨頭Infosys, 我們在印度的合作夥伴隻有infosys規模的四分之一,甚至我們在西澳地礦局中的內線最近也剛retire, 但是我們沒有理由怯懦,因為我記得《阿甘正傳 》中那位慈祥的母親臨終前對兒子的囑咐:“You have to do the best with what god gave you.”

站在公司的陽台上,對麵darling harbor 夜晚璀璨的燈火將一個異鄉人的思緒帶回到了5年前的墨爾本,那時候剛剛移民來澳的我四處求職碰壁,國內近5年的專業經驗成了一個尷尬:申請專業職位時國內的經驗不被認可,申請低級的graduate position又總是麵對對方滿腹狐疑的眼神。我象野狗一樣到處碰壁,兩個月後終於被迫決定先進大學混個本地學位。帶出來的錢一個子兒都舍不得動,因為那是我最後的安全線。我在靠近墨爾本唐人街的一家意大利餐館開始了第一次打工----kitchen hand。廚房裏好像誰都可以對我呼來喚去,我的手每天從下午4點到12點一直在洗碗槽的洗滌劑中浸泡,晚上回家的路上我在路燈下張開五指,看到的是像草紙一樣幹澀的皮膚。周末晚上的廚房就是戰場,客人吃完的碗碟像日本鬼子一樣打死一批又是一批,有時候我和另一個希臘來的kitchen hand來不及吃飯就會從收回來的碟子裏直接挑客人沒動過的sausage或者octopus大嚼起來。餐館每天淩晨2點打烊,而parliament station的末班車是12點08分,老板10天後因此解雇了我。我後來又陸續在Caulfield 的跑馬場做過馬房清潔,冒著40度的高溫在Thomas town的工廠裏烤漆,也曾在Grand Hotel做room attendant。不管我是在餐館裏嚼著客人剩菜的時候,還是在跑馬場裏推著trolley清理馬糞的時候,我都沒有覺得下賤,因為我會在肩胛酸痛的時候想起在國內出差住酒店時看到的那些充當雜役的年長我20歲的中年下崗女工,想起家鄉老城牆下那一群群惶然四顧的民工,還有那隆冬時節裏站在風口用冰涼刺骨的自來水洗車的小姑娘。2002年我第一次回國,陪父親逛街後走到一家餐館吃飯,父親先看左邊門上的菜單,而我卻不由自主地盯著右邊門上的招工啟示。就餐時我會對服務小姐的每一次服務輕聲說聲謝謝,買單時我會隨手替服務生將桌上的碗碟摞在一起,如果在桌布上落下了油漬我也會由衷的說聲對不起,麵對父親理解的眼神以及服務生的誠惶誠恐,我感謝上天讓我有機會理解社會另一個層麵的艱難,而這種理解是社會成員中相互設身處地進行良好溝通的思想基礎。當我們在澳洲遇到困難和挫折時,我們有時候垂涎追憶在國內曾經的燈紅酒綠,甚至可能以此為由大談愛國,可是我們是否真正關注理解並愛護過那些祖國社會角落裏瑟縮的廣大弱勢群體?我們從來愛的都是國嗎?

2001年底,我在畢業論文答辯前找到了第一份正式工作,收到offer的那天晚上導師在家中請我和他全家共進晚餐以示祝賀,導師白發蒼蒼的父親早年從印度移民過來,他飯後拍著我的肩膀說:“nicely done! You must be much better than those local candidates”。他的話讓我很有感觸,因為求職的艱難經曆告訴我,作為一個外來新移民,如果你不證明自己明顯優於本地人的話,你的在任何領域的機會都很小。我從小不是一個用功讀書的學生,高中時甚至一度排名後十,語文老師對我的評價是:“傷仲永啊,泯然眾人也”,父親在我出國前也尤其擔心我舊病複發吊兒郎當。可是在澳洲的大學裏我沒敢有一絲懈怠,每天除了辦公室就是圖書館,因為我知道畢業後我的學業狀況將被無數企業公司遴選,我必須對自己負責任。每當我瀏覽5460同學錄網站時,看著當年那些農村考上來的同學我暗自慚愧,過了這麽多年我才體會到為什麽人家進了大學也不鬆一口氣,而是每門課都力爭優秀。當年的我甚至自命清高的覺得他們過於注重分數,而完全沒有考慮人家畢業後想落戶大城市有多艱難。人與人之間有時候真的隻有換位才能互相理解,也正是這個原因是我樂於在網上論壇談論我的各種經驗與心得。我在澳洲的第一份工作由於是professional vacancy,所以必須盡快上手,每天我在公司幹到11點,我為了每個項目細節去追客戶,我為了項目的可靠而整天和開發部的程序員們泡在一起並親自充當QA,我也要求自己能夠每個項目都提前一周完成以求減少一個項目的各種成本。移民澳洲讓我認識到一個人每天都要自加壓力負重前進,竭盡全力從你所處的環境中脫穎而出,然後投入更高層次的競爭,人的一生會經曆各種不曾預料的變故,時代的漩渦可能將人隨時轉換社會角色,“金滿箱,銀滿箱,展眼乞丐人皆謗”的事也有可能,如果世事弄人讓我有一天撿了垃圾,那我也要求自己每天撿得比別人多撿的比別人精,這是一種讓人走出任何困境的態度,沒有這種態度的人十年都不會有起色,回不回國都一樣,麵對壓力,弓勁者,箭必遠。

讀書無用論曾是中國80年代大學生們的一個迷惘的觀點,這個觀點如今隨著中國長足的發展得到了很大程度的糾正,然而在留學移民澳洲的中國人中這個觀點再度抬頭,具體的原因所有人都心裏有數,我在餐館廚房裏打工時另一個kitchen hand也經常以自己初中畢業來揶揄我。但是我對這個問題的觀點在10年前就有了雛形,現在似乎更加清晰,因為大學畢業文憑從來隻是一個工具,會不會用是每個人自己的問題,工具本身沒有什麽過錯。我們在大學裏無論學了什麽專業,知識都會在未來很短的時間內過時,人在大學裏其實學的是一種思想方法和行之有效的學習技能。而社會卻像一個由人力資源,資金,以及政府資源等等組成的零件市場,我們必須應用這種思想方法去分析社會並整合社會元素,將其拚裝成一部能產生效益的機器,必要的學習技能能夠掌握各種相關知識以保證我們不被淘汰。在澳洲我被生活第一次推到了社會的底層,我不再有什麽華麗的外殼,隻要有機會,我願意學習各行各業的各種知識技能,我也會隨時樂於從事任何適合我並能夠整合適當社會元素的職業,因為我相信就是開take away我也會比老一代做的更有新意。

每逢端午中秋,我對父母的思念也成倍增加。周末時光我總會生出“花間一壺酒,獨酌無鄉親”的惆悵。離家萬裏使我更加認識到親情的力量,當我從前整天在父母麵前時,我從來沒有注意這種力量的存在,甚至母親天冷時追出樓道叫我穿衣服都成為煩惱不已的瑣事。按時按點端上來的每一頓飯也平常的讓人感受不到什麽特殊的意義,而今每天回家麵對廚房裏空空的爐台才感到其實那每頓飯都洋溢著家庭的無限溫馨,當你工作學習中心無旁騖勢如破竹時,親情的力量其實無時不刻都在為你保駕護航。我開始不斷惦念父親的坐骨神經痛,擔心母親血壓高要忌食過鹹的菜肴,記掛著煤氣漲價後父母的月開支增加了多少,我幾乎每周都記著給家裏打電話,問候的同時也可以陪著遠方寂寞的父母共度一段休閑時光。每隔兩個月,我也會記著給父母郵寄各種複合維生素卵磷脂等日常進補的藥品。而父母的生日也不再用記在手機的reminder裏麵,因為它已經深深刻在我的心裏。遠涉重洋的經曆教我重新認識到了自己從前麵對親情的關愛是多麽冷淡自私,也讓我比任何時候都更理解我們應對家庭擔負的責任,我熱切的期待那親人團聚的時刻。

澳洲的人文環境是我移民後的另一個收獲。住墨爾本St Kilda的時候我喜歡清晨去Albert park 跑步,那大片碧草如茵的草坪和成排的直徑半米多的老樹固然讓人心曠神怡,但我更喜歡的是清晨晨練的人們互相熱情的打著招呼,即便大家素不相識。走在Monash大學clayton校區的後院,你甚至能夠看到天鵝徜徉在清晨陽光普照的湖麵,還有一隻隻活潑靈動的小兔子奔跑在湖邊小山坡上,以及野鴨媽媽帶領著一隊小鴨子們深一腳淺一腳的在草坪上蹣跚學步。當你進入一棟大樓的時候,前麵的人會彬彬有禮的替你留住打開的門而不是徑自摔門離去。當你去政府部門辦事時,總有人能熱情準確地回答的你的疑問,而且隻要你的材料齊備就一定能夠辦成。就是交通違章時,警察們的態度也讓你感到人與人之間的互相尊重,想當初在上海開車被扣下來,老警陰著臉問我的第一句話就是:“找不找人呀?”。我總是覺得人和人之間都需要起碼的尊重,而澳洲和諧的自然人文環境讓我對此重新樹立了信心。我不願每年植樹節看到一群領導帶人在電視鏡頭前作秀,至於過後樹的死活無人理睬。我不願順應社會潮流,忽視一切人生意義,將生活成敗的定義局限為鈔票的多少。也不願意在幾個政府部門之間跑斷了腿也找不著一個能說清楚事兒的活人,更不願意全社會共同鼓吹一個事實上早已沒人相信的政治理念。我常想如果我們每個在海外的華人如果有朝一日都能夠把這種和諧與實事求是帶回自己的祖國該是一件多麽令人舒心的快事。

每當看到身邊有人沉痛的反思自己留學移民是個大錯的時候,我總是想起紅樓夢裏那幅對聯:“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 性格和機遇決定了一個人的命運,尤其是性格直接決定了你周圍的發展環境。良好的性格使你樂於適應各種環境並學習任何社會的專業的知識,積極主動的扭轉身邊的消極因素。反之你會總是沉湎於一種片麵強調客觀消極因素的怪圈不可自拔,在國外時你會認定語言問題讓你無法融入主流,國外人口稀少市場狹小使你沒有發展的空間,如果回到國內可能又會抱怨國內缺少法製社會腐敗沒有公平的發展機會。抱有後一種態度的人無論何時何地都隻能生活在一種懷才不遇的鬱悶當中,因為他沒有勇氣解剖自己。移民澳洲的經曆像一把工藝切刀,一次次在陣痛中將我雕琢打磨,讓我明白生活中無論順境逆境都是一種財富,正確的態度才能使我們居安思危逢凶化吉。有人問華人在海外的出路何在,其實出路就在於你我的一舉手一投足之間,就在於你我每天試圖在各自領域脫穎而出所付出的努力中,當你因為自己擁有某些優越條件對他人報以輕蔑的眼神或者肆意侮辱的時候,當你因為遭受挫折而妄自菲薄抱怨世界不公的時候,你的態度可能已經注定了你未來的失敗。

客觀地說,世界在局部範圍內本不公平,一個人奮鬥終生也可能達不到他人的起點,我對此沒有選擇的權利,“but I can do my best with what god gave me”。我感謝上蒼將我磨練至此,也堅信世界在整體上是平衡的,你在一個局部也許不足,但是在另一個局部可能就因禍得福,也許我下周依然難以在和對手的競爭中勝出,但是在澳洲的經曆已經教會我積極爭取一切機會,坦然麵對一切挫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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