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國街頭偶遇小學同學聯想起潑墨大戰及輸精管
電腦手機都是好東西,除了可在包羅萬象的網絡上縱橫馳騁、廣交聯絡江河湖海四方客,機主們還可在裏麵藏文納影存照。。。時不時翻出來博博自己的眼球溫故知新一下。
昨晚閑來無事,在電腦各文件夾裏翻箱倒櫃,看到這兩張翻拍照片,我那內存有限的大腦浮想聯翩,舊事一樁樁恍然如昨曆曆在目。
2017年回國,每日吃飽喝足睡醒了無所事事渾渾噩噩遊手好閑不務正業,偶爾便到街上如無頭蒼蠅一樣瞎轉悠。
有一天穿大街過小巷遛達得正歡,恰逢一家服裝店大甩賣,場麵熱鬧非凡。
店門外一年輕男子高高站在板凳上,全心全意投入促銷。他一手持高音喇叭聲嘶力竭叫賣,一手前後上下揮舞,身子左右搖擺,動作幅度之大充氣管舞模都要甘拜下風。
春節期間,男女老少著新裝傾巢而出集體招搖過市,街頭巷尾遍地人滿為患。被小年輕哇啦哇啦高聲一吆喝,吸引了更多人,真假顧客紛紛圍攏過來,門裏門外人頭攢動摩肩接踵。
我站在對麵街,沉醉在那喧嘩喧鬧的場景裏不可自拔。機會難得,我高舉手機拍拍拍。拍著拍著恍惚有一隻手,從我左邊伸進鏡頭前閃一下。我以為擋道了,趕緊往右邊移步讓位,同時不停手地拍對麵精彩場麵。可那隻手卻一而再再而三在我鏡頭前伸縮,搞得我有點惱火。什麽人啊,閑得無聊透頂跟我玩這一手,幼稚不幼稚。
一轉頭,發現一女士居然跟我貼身並肩而立,親密無間如姐妹如閨蜜,兩張老臉距離不到半尺。對方睜著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不放,嚇得我一個踉蹌後退了一大步,瞠目張口結舌不知所措。
嗄,怎麽回事?對我一見鍾情情有獨鍾?我我我不好那口。
咦,怎麽臉熟?
哇,貌似我N年前個位數年齡時的同桌同學。
你是楊梅?
你是高子?
暗號對上,激動的心情瞬間如原子彈爆發。我們緊緊擁抱握手,隻差深情款款眼含淚水喉頭哽咽’同誌,我終於找到組織了'之肺腑。
俗話說得好:人生何處不相逢,轉身扭頭遇熟人。
楊梅熱情洋溢意氣風發,嘩啦啦竹筒倒豆子,不過幾分鍾時間,我對她的人生軌跡略知一二。
經過多年努力不懈,她已在政壇混得風生水起,在一鎮政府的一重要部門擔任副職,享受正科級幹部待遇。
兒子兒媳同樣在鎮政府謀得一官半職,前景寬廣無量、錢途暢通無阻。而漂亮聰明的孫子,也已2或3歲高齡,如雨後春筍茁壯成長。
我打心底裏由衷地佩服楊梅在事業家庭雙豐收領域占了一席之地,羨慕她工作如意家庭幸福人生圓滿。
我呢,則如無根的浮萍,隨風飄蕩,一事無成。人比人沒得比。
印象中好像與楊梅是從3年級才開始做同學,初一又同學了幾天。然後我隨父母工作調動轉學到另一公社中學,從此分道揚鑣天各一方。一別好幾十個春夏秋冬,當年黃毛丫頭如今白發老人,居然在街頭偶遇,並輕易認出對方。猿糞啊,猿糞!
雖然我們僅僅同學3年,但一直同桌,印象自然深刻。實話實說有一說一,90%的小學同學,我已毫無印象了。
楊梅年紀比我們其他大多數小不點們大一些,相對要成熟懂事。她不僅學習刻苦用功勤奮,而且小大人般嚴肅認真強勢。因而,理所當然官至班長一職,且非她莫屬。
她天天都要跟我早匯報(用現代語言就是顯擺曬幸福),大她很多歲守護村裏小水電站發電機的哥哥這般好那般能幹,如何對她百般嗬護愛護。一邊聽她講述,我一邊羨慕妒嫉得緊。時常,我心裏暗自把我家那個常常陷害我導致我被媽媽打罵如家常便飯的哥哥跟她哥哥對比,一對比,我滿心失落鬱悶,對我的慘淡人生幾近了無生趣。
幾十年過去,當我提及她的哥哥,楊梅吃驚不小,感慨我記憶超強。其實是她的早匯報很暖心溫馨,飽受家暴的我聽後,銘記在腦海裏永生難忘。
楊梅留給我最深刻印象最難以忘懷的一幕是:
三年級,有一天下午第一節寫毛筆字課堂上,老師不知跑哪裏去逍遙快活了。一班著裝或單薄或襤褸或赤腳或鼻涕橫流的小屁孩們,嘰嘰喳喳磨墨,揮毫落紙左右開弓鬼畫符。
我們前麵一桌是兩個小男生,其中一個也姓楊。我記憶中的小男楊,一年365天兩個鼻孔下掛著兩條鼻涕,或清或濃隨季節和病毒變化而變化,而且從未枯竭過。故而,我暗地裏給他起了個外號‘鼻涕蟲’。
鼻涕蟲屬於吊兒郎當調皮淘氣型孩子,愛說話愛搞小動作愛惡作劇。。。就像他的鼻涕一樣,沒有消停的時候。比如,從他桌邊走過路過,一不留神便被他的小短腿絆倒摔個狗啃泥。被他各種花樣作弄過的同學不計其數,我也是其中受害者之一,大家氣恨交加,三天兩頭狀告老師。但誰都拿他沒辦法,不管是嚴厲批評還是好言說教,在鼻涕蟲那裏全都敗下陣來,他初心不改,我行我素。
一次,語文老師布置我們寫批林批孔的作文。一群8/9歲的小屁孩,二年級畢業不久,大字才識幾個,勉強稱得上脫盲。另外,年齡小閱曆淺,文化水平理解能力都極其有限,根本達不到批林批孔的水準高度,更無法明白批林批孔的革命道理和深遠意義。
作文難度係數爆表,但是,難不倒我們革命小將和共產主義接班人。寫不出,我們抄,抄報紙。雖然鄉下落後閉塞,好在還能找到幾份福建日報人民日報。人多報紙有限,有的幾個人共抄一份報,你這段我那段東拚西湊共同造假。有的盲目瞎抄一氣一字不改,什麽我們火車司機、我們紡織工人、我們革命戰士如何如何。。。都忘了自己小學生的真實身份。
鼻涕蟲抄得最驚天動地,什麽在批林批孔的運動中,我們醫務人員狠批克己複禮解放思想破除迷信。。。齊心協力潛心醫治,病人的輸精管。。。
老師問鼻涕蟲何為輸精管?毫無疑問,鼻涕蟲及眾生皆一頭霧水茫然無所知。老師把我叫起來回答,可能因為我父親是醫生的緣故。記得我很驕傲回答,輸精管就是做結紮的意思。環顧四周,好多同學麵露恍然大悟之色。
哈哈哈,我從小便有毀人不倦誤人子弟的潛力。
那天寫字課老師不在教室,千載難逢百年一遇,鼻涕蟲興奮得仿佛打了幾碗雞血,四麵八方出擊找人嘮嗑。雖然無人搭腔回應,但鼻涕蟲根本無所謂冷場,一個人滿說滿去。時不時吸溜一下鼻子,把快要流到嘴邊的鼻涕吸回去,然後繼續自話自說。說到高興處,手舞足蹈得意忘形,嚴重影響大家鬼畫符。楊梅忍無可忍,拿出班長架勢,喝令他遵守課堂紀律認真寫字。
老師的教誨鼻涕蟲都當放屁,楊梅的話於他而言更是連屁都不如。鼻涕蟲轉身朝著楊梅大聲懟回去,你一言我一語打起了嘴仗。說著說著升級為械鬥,兩個人揮起蘸滿墨汁的毛筆朝對方臉上猛甩。隨之而來,戰鬥再次升級為潑墨大戰。不記得誰先嫌揮筆甩墨不過癮不解氣,竟然抓起硯台朝對方潑墨。另一方不甘示弱,兜頭潑回去不手軟。方圓幾張桌子上的硯台全成了他們的武器,我等幾個同學費大力磨了半天的墨汁被潑得一滴不剩。
墨火連天混戰中,嚇得一旁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我及其他幾個同學抱頭鼠竄。另有三三兩兩近距離觀戰過於投入,沒有及時閃躲,多多少少也被殃及潑到墨。
墨潑完了,彈盡糧絕,楊梅鼻涕蟲卻越戰越勇。沒有武器彈藥,他們幹脆直接徒手搏擊大打出手,直到老師進來才使得惡戰雙方罷手休戰。
老師氣得跳腳,怒火中燒怒發衝冠怒氣衝衝罰楊梅和鼻涕蟲站在教室前示眾。
他倆兩手黑如木炭,胸前破衣爛衫上墨汁點橫交錯,兩張小臉黑壓壓的都是墨汁,完全掩蓋了他們的真麵目,貌似非洲黑人兄弟姐妹,隻見兩眼白和一口白牙。鼻涕蟲的鼻涕,也被墨汁染成黑色,在鼻孔裏頻繁進進出出 in & out。
看著滿臉漆黑一團的楊梅和鼻涕蟲,老師忍俊不禁,全班同學跟著哄堂爆笑。鼻涕蟲委屈得哇哇大哭,兩黑手往黑臉上抹了幾把淚水,更加狼狽不堪慘不忍睹。
後來,我好像把毛邊紙寫字本貢獻給他們擦臉擦手。
那個單蠢純潔的時代隨著歲月流逝一去不複返。
楊梅和鼻涕蟲倆楊楊聯手上演的那場潑墨大戰,給我單調平乏的童年時代添上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他們倆當事人是否跟我一樣記憶深刻,鼻涕蟲現在情況如何,不得而知。
我記得鼻涕蟲姓楊,但叫什麽名字,忘得一幹二淨。
今夜微風輕送
把我的心吹動
多少塵封的往日情
重回到我心中
----周華健《最真的夢》
回複塵之極:
謝謝塵之極,你的‘有趣!’填補了這裏的空白。當打開手機看到,還以為我跑錯地方,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回複墨農:
謝謝墨農,你的評論讓我心中那塊忐忑不安的石頭落了地。
回複xiaoge:
謝謝xiaoge ,你的評論徹底讓我長籲了一口氣,有你的大笑,我心滿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