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 愴 的 蒼 鷹

 悲 愴 的 蒼 鷹

        呂孟申

都知道鷹擊長空

如霹靂閃電的迅疾

都知道鷹的威猛

然而卻很少人知道蒼鷹

從生到死

曆經70年浴火重生

據說

鷹生產時最少是雙胞胎

多則可達三四胎

母鷹產卵後

耐心地把它們孵化成小鷹

但過不了多久

母鷹便減少喂養的食物

驅使幼鷹爭食

饑餓難耐的小鷹為了生存

不惜自相殘殺

吞噬弱者的生靈

鮮血淋淋啊

羽毛飛揚

那種慘烈

天地也會為之動容

              此時的老鷹懂得

正是今天的無情

才會使來日的小鷹威猛

弱肉強食的生存法則

從它們一生下來

就鐫刻在雛鷹的每一根神經

為了生存

為了延續後代隻能這樣無情

斷然給雛鷹喂食

雛鷹直到餓昏

腦袋耷拉著

眼睛似乎也睜不開

此時的母鷹絲毫不為所動

可憐的雛鷹眼看就要餓死的時刻

突然呼地一下

睜大布滿血絲的眼睛

發出一聲淒厲的嘶鳴

那種尖利剛烈之音

似乎是從它喉嚨中飛出的利刃

閃著奪目的寒光

母鷹聽到小鷹的嘶鳴

從巢中一躍而起

煽動著翅膀把它摟在懷中

馬上給它吃東西

母鷹知道----

在絕望中永不倒下

在憤怒中迸發出的能量

才是真正的雄鷹

              有幸活下來的雛鷹啊

驚魂未穩定

僅僅過去六七天的平靜

老鷹最看不慣雛鷹的爬行

恨得眼裏冒血

他知道爬行是鷹家族的恥辱

飛翔則是高貴和勇敢的象征

等小鷹剛會飛

心如鐵石的老鷹

會生生把雛鷹翅膀大部分骨骼折斷

把它們推到懸崖邊

讓他們向懸崖下張望

崖下的冷風和黯淡的光線

使小鷹渾身發抖

想縮回身子進入母鷹的懷抱中

這時候母鷹突然從巢中飛出

在崖邊上下起伏

讓身軀劃出漂亮的弧線

它在給雛鷹演示

它緊緊盯著小鷹膽怯的眼睛

母鷹盤旋了一會兒

回到巢中
              用身體一點一點將小鷹推到巢外

小鷹嚇得縮緊了身子

死死抓著母鷹不願鬆

母鷹長鳴一聲

用力將小鷹推開

小鷹哀叫著

身體在空中飄來飄去

像一片飄落的樹葉

那樣輕

              小鷹在墜落中想攀住樹枝和藤蔓

但都沒有成功

眼看就要落地了
              疼痛難忍的雛鷹啊
              它必須掙紮

拚盡最後一口氣也要飛

否則等待它的隻能是摔死

求生的欲望驅使它

拚命掙紮在獵獵風中

它奮力展開了雙翅

盤旋出一條漂亮的弧

淩空升騰

躲不過這一劫的雛鷹啊

沒能掙紮著飛起來
                               便墜落山穀
              摔成了一朵血淋淋的駭人之花

在風中顫動

              大多數鳥兒

都喜歡陽光草地鮮花河流

陶醉在和風暖陽的晴空

鷹卻不

它總是呆在光線昏暗的山林

或隱身於潮濕的穴洞

不管外麵多麽熱鬧

他們從來都不會張望

孤獨地守望著靜靜的巢

一動也不動

鷹對於死亡的態度

同樣令人肅然起敬

鷹不會等死

它感到自己快不行的時候

就飛到懸崖

一頭撞死在崖壁上

懸崖深不見底

所以誰也見不到鷹的屍骨

一位牧民曾見到鷹自戕的一幕----

蒼鷹去抓一隻獵物

反而被獵物死死咬住不放

蒼鷹衝天而起

獵物緊咬不鬆

最後蒼鷹帶著獵物

一聲長嘯向懸崖撞去

雙雙墜入懸崖

如枯葉在風中飄零

 

蒼鷹能活70年

而要維持如此長的壽命

它必須在40歲時

為自己的生命作出一個重要決定

痛苦的抉擇

唯此才獲得新生

原來它的利爪已經老化

不能再像以前那樣伸展自如地抓捕獵物

它的喙上也結滿又長又彎的老繭

雙翅上的羽毛也厚厚地堆積在一起

使它不能再像以往一樣在天空中飛舞輕盈

此時的鷹麵臨要麽等死

要麽經過自我的煉獄之苦

重獲新生

              好樣的蒼鷹

大都選擇讓生命新生

它會選擇最高的懸崖

飛翔中突然撞向崖壁

把結繭的喙狠狠地磕在岩石上

它會用盡所有的力量

一下子把老化的喙和嘴巴連皮帶肉磕掉

滿嘴流著血

那滴滴鮮血扯成一根紅線

像透亮的紅珍珠圓潤晶瑩

鷹飛回洞穴

忍著劇痛等待新喙長出

這一等就是150天啊

不吃不喝
              何止是撕心裂肺的痛

那是生命的絕唱啊
              為了有尊嚴的活著
              必須作出壯烈的犧牲

              鐵一樣頑強性格的鷹

用新喙把雙爪上的老甲一個一個啄掉

那同樣是一次血淋淋的變更

新趾甲長成

它又用新趾甲把舊羽毛一根一根扯掉

又是五個月淒苦漫長的熬煎
              新羽毛逐漸豐滿

鷹重續後三十年

一個全新鮮活的生命

鷹就是鷹

在它生命的密碼裏

沒有退縮

更沒有一絲軟弱的個性

矯健的雄鷹

悲愴的蒼鷹

你所經曆的磨難

一點不比人類少

你那70年的生命曆程

是血與火的較量

生與死的交融

你笑傲長天
              搏擊雷霆
              你鄙視貪生怕死
              你鐵骨錚錚
              我們歌頌蒼鷹

我們讚美
              鷹一樣壯美卓越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