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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走了,九十四歲,意料之外,又不算是太意料之外。
我抱著外婆,黑色的小匣子,裹在紅紗巾裏。小時候外婆一直抱著我,搖晃著,哼唱著催眠的歌曲,講述著民間的傳說。現在我抱著小匣子,裏麵是慈愛的外婆,那麽的親近,咫尺之間,可以感覺到外婆的心跳。可是,那又是個冰冷的匣子,外婆早已化為灰燼,咫尺之隔,已經是陰陽兩界了。
我將小匣子緊緊地摟著,我想用我的體溫,暖一暖匣子裏麵的外婆。外婆帶著尊嚴來到這個世界,美麗,嫻雅,知書達理。可是等待著外婆的,又是怎樣的人生呢?
外婆一生曆經了苦難––––戰亂,動亂,喪夫,喪子。簡單的八個字,每個字又是怎樣的份量,壓在一個柔弱女子的身上?在那些喪失尊嚴的日子,我不知外婆是怎樣承受這一切?外婆是溫順的,沒有一絲脾氣,沒有半句怨言,我不知怎樣的教育可以培養這樣的女性?
我小時候沒有芭比,可是我有自己的娃娃。外婆幫我一起做衣服,小襯衣,小裙子,精致的繡花,整齊的滾邊。外婆的手真巧,我的娃娃很時尚,弄堂裏的孩子總是來找我玩家家,總是爭搶著來抱抱我漂亮的娃娃。
外婆的手是繡花的,翻閱書卷,寫得一手漂亮的蠅頭小楷。可是,那雙手卻被逼著掃地,飛揚的粉塵,染灰了天然的卷發,外婆依然淡定,逆來順受生活的擺布。外婆做得一手好鞋,有模有樣的,總有鄰居來討鞋樣,總有鄰居幫著她多掃一段馬路,那是外婆掙來的一份尊嚴。
我把小匣子抱緊,再緊些。外婆,您的手指還疼嗎?風吹,雨打,那雙柔軟白皙的小手,變得僵硬粗糙,一個骨節、一個骨節地突出來。外婆不再繡花,隨手一摸,絲綢就會起毛。可是您教會了我,隨便折個東西,總有人誇我手巧,我總是驕傲地一笑,外婆教的。
外婆的一生是坎坷的,可是也是有愛的人生。兒女孝順,四代同堂,外婆是幸福的。
我終於把小匣子放下,理平了上麵的紅紗巾。入土為安,一塵黃土,一塊大理石,我們被隔在世界的兩極。可是我們愛您,孝敬您,生命是有限的,生命也是無限的,我們身上流淌著您的鮮血,您的個性,您的品德,將隨著我們的後代永遠傳承。
外婆走了,您是帶著尊嚴離開的。
謝謝鼓勵!
問好。
抱抱,天上人間,讓我們一起珍惜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