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不凡將自己陷入了圈套,他對夏娃發下了誓言,但是自己的心中實在沒有底,不知道該怎樣去說服唐雨。他沒有勇氣同唐雨事先預約,決定貿貿然闖進去再說。他先去了大華超級市場,在這家專賣中國貨的商店裏,挑了一瓶唐雨愛喝的蘆州老窖,然後,駕著奔特利來到唐雨的家門口。
唐雨的家是一棟四房兩廳的平房,雖然不象金馬山莊那樣的豪華,卻也在學區一流的住宅地段。那是唐雨剛來矽穀時買的,按照唐雨的話來說,房子大小不重要,那麽擁擠的台北都熬過來了,哪裏還會嫌居住條件不好?他隻是想圖一個好學區,讓他的雙胞胎女兒好好念書,將來可以進名牌大學升造。他的寶貝女兒們也不負父望,長女唐蘊之進了耶魯大學攻法律,現在在紐約華爾街的金融公司做事,次女唐涵之去了西北大學讀書,畢業之後留校做了醫科教授。Genesis剛剛創業的那幾年,餘不凡常常來這兒吃晚飯,也常常與唐雨的女兒們聊天。後來有了夏娃,夏娃與唐雨不那麽合得來,餘不凡來的次數也漸漸少了。
望著藍森森的唐家大門,餘不凡不由得一陣感慨,猶豫再三,還是伸手按響了門鈴。唐伯母走出來開門,看見餘不凡先是楞了楞,緊接著露出了滿臉的笑紋,“不凡哪,好久不見,唐伯母一直在念叨著你呢!”唐伯母一把將他拖進門,“快進來,別傻站在那兒。”
唐伯母的熱情,消除了餘不凡心頭的尷尬,往日的那份親密無間,竟一下子恢複得天衣無縫。唐伯母拉著餘不凡進了客廳,一起坐在客廳的大沙發上。“唐伯伯出去買東西了,一會兒就回來,先看看蘊兒剛寄來的照片,”唐伯母從茶幾上拿過信封,從中取出一大迭彩色照片,“這是蘊兒的閨女,瞧這小手揮舞得多可愛!”餘不凡接過唐伯母遞來的照片,膀乎乎的嬰兒,亮亮的黑眼睛,當真有些象蘊之呢!餘不凡的眼前,浮現起那對愛鬥嘴的高中生,時間過得好快,蘊之已經當上媽媽了。
“涵之怎麽樣?她在芝加哥好嗎?”餘不凡好奇地問。
“涵兒也快結婚了,她的未婚夫Leonardo 是西北大學的教授,他們在一個辦公室做事,日子久了,雙方就有了感情。開始的時候,你唐伯伯還挺顧慮的,因為對方是一個大胡子的老美。”
餘不凡摸了摸黑胡須,“唐伯伯從來沒說不喜歡大胡子。”
“是呀,他是怕老美不容易溝通,我跟他說,Leonardo人好,真心對待我們涵兒,作父母的不要幹涉太多。當初在台灣新竹那會兒,我們在交通大學讀書戀愛,我父母還一個勁地嫌他家境貧寒呢。”
“涵之的婚禮定在什麽時候?”
“龍年四月八日星期六,她還準備請你和夏娃去呢。”
“好哇,涵之的大喜之日,我們一定得去祝賀,婚禮還請了哪些賓客?”
“雙方父母、親戚,西北大學的校友、同事……對了,小草也會去呢。”
“噢?”
“小草是陪我們去的,她真是一個孝順孩子,常常來看望我們老兩口,蘊兒和涵兒都那麽遠,小草比親閨女還貼心唷。”
聽著唐伯母拉扯著家常瑣事,餘不凡沉浸在家的溫馨之中,他一直向往唐伯母那樣的母親,那麽一個夫妻恩愛的巢穴。
唐雨回來了,看見了餘不凡沒有露出吃驚的樣子。他提起餘不凡帶來的蘆州老窖,拿在手上掂量了一下,“不凡,要不要在這兒吃晚飯?”
“好,”餘不凡爽快地答道。
“太好了,”唐伯母笑出了聲,“小草昨天送了些湖南餃子來,我給你們弄了下酒吃,”說著唐伯母進了廚房。
客廳裏隻剩下餘不凡和唐雨,兩人相安無事地坐在沙發上。餘不凡一時竟不知如何開口,最後還是唐雨打破了沉默,“不凡,你以為我是在同夏娃鬥氣嗎?”
是啊,你們倆在哪件事上不鬥氣?餘不凡這樣想著卻沒敢說出口。
“你太小看唐伯伯了,”唐雨歎了口氣,“我老了,已經過了爭強好勝的年齡,Genesis能有今天不容易,我不希望公司冒這麽大的風險。”
夏娃講的也有些道理,唐雨確實老了,跟不上泡沫時代經濟發展的速度了,餘不凡望著唐雨越來越白的兩鬢,“唐伯伯,發展公司總是免不了冒些風險,就給他們一個機會試試B2B計劃,不行的話再轉回人事管理軟件。”
唐雨苦笑了一下,“不凡,這不是小孩子玩家家,這是一條不歸路啊!”
“唐伯伯,下星期五……可不可以在公司常務會議上推出B2B計劃?”餘不凡用乞求的目光望著唐雨。
“你意已決,我也無話可說了,”唐雨將目光轉向了窗外,餘不凡也跟著望去,外麵是深秋黑雲沉沉的天空。
唐伯母笑嗬嗬地走了進來,“酒菜都齊了,進餐廳用飯吧。”
他們一起走進了餐廳,親熱地擠在紅木長桌的一端,就象幾年前那樣,不過從前有蘊之與涵之,相對來說,現在還是冷清了一些。餘不凡抿了一口蘆州老窖,一團火熱的酒氣衝入胸腔,他感到了一陣強烈的暢快。餘不凡接過唐伯母遞來的湖南餃子,用筷子揀起一個,送進嘴裏,細細咀嚼著,這湖南餃子還真不錯,鮮美香醇之中帶著辣味。
吃膩了山珍海味的餘不凡,竟消滅了整整一盤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