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剛剛準備買福利房的時候,果子曾經跟梅子爸爸開口要借幾萬塊錢,被梅子爸一口回絕了,果子想起來剛剛娶了梅子那會兒,果子單位不管有什麽東西都往梅子家裏送。最讓果子傷心的是,有一次果子抗著好幾十斤大米,爬了好幾層樓給梅子家送來,梅子爸開的門,一般來說嶽父看見女婿來送大米,怎麽也得搭把手,結果梅子爸轉身進屋去了,連看都沒看女婿一眼。
我想起來當初我給梅子介紹過一個對象,梅子媽因為嫌人家是大集體的,沒有同意,後來有人給介紹了果子,當時梅子家很樂意的,怎麽會變成這樣了。梅子說,果子能幹,但不太會說話,所以梅子爸一直不是很喜歡他,也嫌果子家是農村人。梅子不知道果子去跟自己家借錢的事兒,梅子說,果子總是這樣不拿自己當外人。
果子自從那次送大米傷心了,就沒再那麽費勁地往梅子家倒騰福利了,尤其是後來他在單位有了車,基本就把自己家吃不完的東西送回鄉下給自己爸媽了,雖然來回開車要幾個小時,不過心裏不難過。加上果子張口跟嶽父借錢被拒絕了。梅子也說,你哪怕借給萬八千的也算讓人能下得來台。就這樣,果子跟梅子家在心裏也結下點小怨恨。
後來他們跟果子一個親戚家借了錢算把房子買了,再後來買第二個房子的時候,他們根本也沒跟梅子家說,也是跟果子家親戚又借的錢。其實買房子最早的還是梅子倆口子,後來娟子,鋼子還有梅子爸才開始買房,也是從鋼子和娟子開始買房的時候,梅子爸也開始給他們點錢了,先給了娟子9萬,後來給梅子了6萬,鋼子開始就是給的幾十萬,因為梅子爸說,看著鋼子壓力太大。
梅子過日子總是省吃儉用的,這一點我真的比不了。我除了小時家裏困難的時候有過吃不飽飯的經曆,最多的時候也是餓的頭昏眼花了還不到吃飯時間,說吃完飯飽飽的時候不是很多,70年代初在北京奶奶家上學的時候也是吃飽的飽飽的時候不多,那時候我還在班級長跑隊,每天早上早早的起來,喝碗稀飯吃塊饅頭吃點鹹菜就去學校跑步,然後上一上午的課再走回家吃午飯,下午在去上學,說心裏話那點飯菜也就是夠走路用的。
再後來我自己說了算了就從來沒挨過餓,也因此現在也挺能吃的,習慣了。原來在北京工作的時候有段時間住在筒子樓裏,大家都在自己家門口做飯,鄰居們都互相知道做的什麽飯,什麽菜。大家總說我家總是像要請客的一樣,不是吃魚就是吃蝦,還經常喝啤酒,大家都說我家會享受。
梅子去我家的時候也說,你不要為我們來了做太多的菜,我說,你不來我家也這麽個吃法,梅子好羨慕,說我家生活得真好,果子後來很長一段時間都跟梅子嘮叨,說我家才像過日子的樣子。但梅子早早就有了存折,而我在北京的頭些年隻有一個存折,裏麵隻有203塊美元。100塊是我香港的姨姥有一次來北京玩給我的,還有100是我一個好朋友在澳大利亞生活,她公公來北京看病,她寄給我100塊美金讓我按銀行當天的牌價換成人民幣,把人民幣給她公公,這樣我有了另外的100塊美金。還有三塊錢是另外一次我姨姥來北京送了我一個皮夾,裏麵放了三塊錢。這點錢,老公出國的時候都帶走了,你說203塊在咱家銀行裏放著還覺得挺牛的,知道的人都說,你牛啊,還有美金呢。那點錢拿到美國來就不算什麽了。
我跟梅子說這些的時候,梅子根本不相信,那時候她覺得在北京工作應當賺很多錢的。梅子不但自己會存錢還早就買股票了,她瞞著果子買了幾萬塊的股票,別說也賺了些錢,那時候梅子在書店工作,沒事兒就看股票方麵的書,每天下班就去看她的股票。果子當時已經開始外出工作了,她一人在家。她隻是囑咐我,一旦我打電話的時候如果是果子接,不要跟他說這些事兒,果子因為去北京看病到過我們家,所以我們也很熟悉,他其實是一個挺實在的人。
我接觸過不少出生在農村的人,在他們身上確實存在著一些我們沒有的習慣,但不能說他們人就不好,他們中確實有一些人很難相處,但大多數還是很實在的,隻是不要去跟他們那些習慣打交道就好,也就是不要去觸碰他們身上的某個按鈕。尤其不要去批評他們,更不要說他們所特有的毛病。
每次給梅子打電話如果果子在家,我都不跟梅子聊天,因為果子回來一趟不容易。有時候趕上果子接電話會跟果子說幾句話,果子總是很客氣,也很熱情,還經常會說:“你啥時候回來呀,我挺想你的。”每次他這麽說梅子都在邊上笑著說“你別不覺味兒,還想人家呢。”有時候梅子會把電話拿過來跟我說:“看看,你趕緊回來吧,我家果子都想你了。”
有一次我有事兒真的打算回去的,之前給梅子打過幾個電話,那時候果子正好在家,果子聽說我要回去,跟梅子說:“她要回來,我就晚回去幾天,那樣我能開車拉你們,你們想去哪兒都方便。”梅子跟我說時候,我真挺感動的,看來果子知道我和梅子是真的好。後來我決定不回去了,他們還挺失望,梅子說:“你看,你一說你不回來了,俺家果子可失望了,還自己安慰自己呢,說,她不回來也好,說不定瞧不上我的車呢,人家家的車都是高級的。”
城裏的人和鄉下的人不是很一樣的,城裏的孩子也許不會把自己家福利全部給嶽父母送去,也不一定會一個人扛著上好幾層樓,但真的遇到了嶽父的冷眼也不會總記恨著,他們會自己給自己下台階,以後不會再這麽做就是了。果子雖然也不再去給嶽父送米送麵,但他不在家的時候梅子也會叫鋼子拿去給父母。果子因在外工作,也說不出什麽,但是回來的時候也會希望梅子不要總往自己家跑,這個跟以前是不一樣的,他有時候會說:“你長得一點都不像你家人,你總往人家家跑什麽呢?”梅子就恨他這麽說。
也因為果子這麽說,梅子更加懷疑自己的身世了。我跟梅子說:“你應當跟果子說,如果子真不是這家人,更應當對父母好,因為是他們把自己養大的。”梅子說:“可不能那麽說,哪天喝了酒,有了膽,他就能去跟我爸說去。”想象著也許吧。
一直生活在城裏的人,是無法理解鄉下人的內心的,尤其當你根本不了解他們的時候。我小的時候生活在外婆家,看到過那些鄉裏鄉親的互相來往的關係,跟咱們完全不一樣。記得我長大後有一年回外婆家了,大家聽說我回來了,都來家裏看我,外婆做了好多酒釀,裏麵放了雞蛋,這是那裏招待貴客的規矩,我到別人家也是一樣的,外婆領著我走了好多人家。
我媽媽,還有舅舅們離開家都早,外婆外公在家裏有事兒的時候,全靠著些鄉裏鄉親的幫忙。外婆還有個幹兒子,城裏人也有認幹親的,但跟鄉下完全不同。外婆的幹兒子知道我回來了,天天來外婆家看有沒有什麽事兒,還專門請我們去他家吃飯,那種親切的感覺是我們在城裏絕對感受不到的,我走的時候,要坐船,也是他買的船票,還有好多人都到碼頭上來送我,我現在還清晰地記得那些人送我的情景,在船都開出了老遠,還在岸上向我揮手呢,真跟電影裏似的,讓你從心裏感到不一樣的溫暖。
我跟梅子說這些,梅子說:“難怪我家果子想你呢。”其實誰都希望得到別人的了解,理解,誰也不希望別人另眼看待自自己,這也許就是我們現在說的歧視吧。歧視確實是存在的,但我們要正視它。因為很多時候,那就是個感覺。
梅子把老房賣了,賣的價錢還挺好的59萬,但想不到的是,因為賣這個房子,梅子家還攤上了官司。(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