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我寫了《寫在我的博客5歲時》,其中有一句話:“我喜歡我現在的生活,我也喜歡美國,喜歡生活在美國。”有網友說:“你寫了很多在美國的艱難,但是今天這篇文章裏,你又說喜歡美國的生活,讓我多少有些困惑,到底美國好不好呢?”,看到這個問題讓我再一次想起,我寫這個係列的過程中很多網友都有說過:“美國那麽不好,你幹嗎不回來呢?”
我就想用我剛來美國的經曆和我這些年美國生活的體會,說說我為什麽喜歡美國。
我來美國並不是奔美國來的,我是奔跟老公跟家人團聚來到美國的,在來美國之前,我在國內的工作相當穩定,收入雖然不像現在人們賺的那麽多,但比一般人也還算是說得過去的。現在一般人退休都有幾千塊錢的收入,而我如果現在還生活在國內,過幾年也就該退休了,那時候我的退休工資一定是足夠我生活用的了。
今天我生活在美國,我要工作到70歲才能拿到全額的退休金,如果早退那錢就少很多,這個以前的文章裏都有介紹過美國退休金製度,說心裏話,我還不知道自己能活多大歲數呢,鬧不好還花不上我的退休金了。
從中國來到美國,對我來說真的是一次偉大的嚐試,我一直想寫寫我初到美國的那些日子,盡管我的這個係列裏都斷斷續續的說了一些了,但那隻是其中的一點點而已。我對自己初來美國的那些日子的印象實在是太深刻了,也永遠都忘不了。雖然每個到美國的人,尤其是早些年出來的人都吃過很多很多的苦,但每個人的經曆不一樣,出國前的情況不一樣,出國時候的年齡也不一樣,出來後的前途也不一樣,所以那段日子給予每個人的壓力和心理上帶來的影響也不一樣。
我在美國走進餐館打工的時候,我還不會開車,那時候老公在大學裏教書,他上下班是正常時間,而餐館開門晚,關門也晚。每天早上我要自己坐公共汽車去上班,那時候美國的公共汽車居然不拐彎,就是說你如果去一個需要拐彎的地方就得換車,所以我要去一個開車隻需要15分鍾的地方打工,我需要換兩次車,美國的公共汽車20分鍾一趟,你這趟和那趟之間有時候要等十幾分鍾,有時候卻要等20分鍾,所以即便我9點半上班我也必須早早就出門。
晚上多數時候老公可以來接我回家,但如果有事兒的時候也很麻煩。美國的公車收的早,記得有一次老公去參加一個活動,要我等他,結果活動結束的晚,我在餐館門口等到了11點,那黑黑的夜,那周圍時不常出現的黑人,現在想起來都害怕,說實話當時我還沒現在這麽膽小,因為剛來的時候根本不知道黑人是受歧視的。我開始在別的店裏轉,後來人家店裏都關門了,我隻好在街上等,那時候哪兒有手機什麽的,你能做的就是幹等,老板走的時候看我還在外邊站著,問我要不要送,我想我要是回家了老公來接我看不見我那得多著急,所以我隻能在那兒等著,有段時間我都想,估計我今晚需要走回去了。
記得有一個周末老公有事兒不能送我去打工,我周末沒有坐過公共汽車,也不知道其中有一班是周末停開的,結果到了半路我隻好走著去上班,有一段路是高速公路,走在高速公路上有車撞死你都白死的,後來我們餐館一個大廚開車看見我了,把車停下拉上了我,現在我還記得那大廚的樣子,他從上海來的,要知道在高速公路上停車是很危險的,而我當時上車的速度也很驚人,跟諜戰片裏差不多,還是那句話,要是現在我可沒那本事了,記得他說:“在美國不能沒有車呀,車就是腿。”我想我要也是大廚賺錢就多了,買車就不是問題了。
那時候聽朋友說過一個故事,有一家餐館找大廚,一個女孩子就說自己會,她長的胖胖的,胳膊也挺粗的,老板就說讓她試試看吧,結果第二天上班讓她炒菜,菜一下鍋,油著火了,她立馬嚇哭了,把大家樂的,把老板氣壞了,那天老板自己當了一天的大廚。
剛來美國的時候語言不好,在餐館裏打工隻能當端水撤桌子的,那時候伺候一桌子人少的時候我隻能賺0.25美分,大家可以試試看,我可以做到每個手指頭拿一個杯子,裏麵還全是喝剩下的冰水,還可以一大摞盤子一起端,還要一大盤子水一起上桌,這些也許對於20多歲的年輕人來說不算什麽,可是當時我是三十多歲的人,說心裏話當時仗著長的年輕點,不然也許人家都不要我做呢。
後來很快我做熟悉了,英語也好一些了,每個月能賺的錢也多起來了,過去我寫過,那時候我用我第一個月的工資買了我們家第一台傳真機,又買了音響,現在那台傳真機和音響還在我家用著,搬家的時候,我說咱們不要了,可以買新的,老公說什麽都不肯,他說:“這兩樣東西永遠要留著,這是我媳婦來美國辛苦賺錢買的咱們家的第一件最值錢的東西。”當時我倒沒覺得怎麽樣,因為那時候我家條件好了,可現在寫著,我卻特別感動。
沒有多久我也去學校工作了,當時怕學校幹不長,我沒跟我餐館老板說我不來了,我說謊,說我家來人了,要請幾天假,我還找了一個我的朋友幫我替班,她當時在讀書,暑假裏也想找工作打工,老板看我要走,說,你幹得不錯,等你家人走了你回來我就給你漲錢,我趕緊說謝謝老板。
說心裏話,在學校工作賺錢真的沒有在餐館多,那時候我覺得賺錢就是我的目的,我不想去學校幹,老公跟我說,人家說了你能幹一輩子餐館嗎?說心裏話,我想要能幹我就會幹一輩子,因為我要賺錢。話雖這麽說但還是不能總在餐館幹,所以我還是選擇了去學校工作。因為想賺錢,我周末的時候我又找了一家快餐店,每天賺50美金,那種快餐店是有堂吃也有外賣還有汽車可以通過的時候買,這活兒倒不那麽累,可是需要反應快,汽車開過來了人家說要什麽你要聽得懂,還要馬上算出多少錢來,人家在麥克風上說完你就得說多少多少錢,這要是現在,我一分鍾都幹不了了估計。
你還要把菜單馬上給廚房,再把廚房送出來的從窗戶馬上遞出去,那速度必須得快,幸虧從小我練就了快速的本領,要不早就瞎菜了。
現在看見麥當勞那些孩子在窗口服務我就感覺特別親切,我當時幹的不是麥當勞,如果是倒簡單了,那菜單就那幾樣,而中國餐的快餐樣數很多,而且價錢不一樣,你不能說錯一分錢,因為很多是常來的客戶,人家知道每次吃花多少錢的,你如果算少了還好,多了呢?人家隻要提意見了,老板還不立馬讓你回家。
初來美國的時候,我覺得我有用不完的力氣,每天都想著怎麽能賺錢,多賺錢,那時候在餐館工作我收到的小費都是一美元一美元的,我回家就把它放在一個信封裏,等多了就拿出來數數,然後再乘個8什麽的,然後憧憬著錢再多了的日子會是什麽樣子。
剛來美國的時候衣服都是從國內帶來的,那時候住在租來的公寓裏,洗衣服要花錢的,但冷水不花錢,國內的衣服洗了不能烘,烘了會變形,所以我都是手洗我家的衣服,每天餐館回來要洗當天的衣服。
在餐館打工要求穿白衣服黑褲子,我沒有黑的就穿了條藍的,那時候我很瘦,第一次要去上工穿上那套衣服照鏡子一看,哇,這不是學生服嗎?那時候我還梳著兩條辮子,因為覺得那樣幹活方便,我有一張照片是在大學的公園裏拍的,當時寄給我國內的朋友們,她們都說這照片拍的有點土,怎麽像下鄉知青呢。
剛來美國帶來一雙皮鞋,在國內買的時候挺貴的,也很舒服,打餐館要求穿黑皮鞋,穿了一個星期鞋底跑漏了,咱現在不用跑就坐那兒磨,看看能多長時間把一雙鞋的底磨漏了。我看著那漏了底的皮鞋,心想,我太能了,鞋都磨漏了。後來一起打工的人告訴我,在美國有專門賣打工穿的鞋的,我問,多少錢一雙,人家說70美金,我一聽,算了吧,70美金我能幹很多事情了,我去鞋店裏轉啊轉最後買了一雙中國出的9美元的鞋,看上去很結實還帶點跟的,我心想,這樣好,有點跟顯得我精神。
我穿著這雙鞋上工了,工友們見了說,呀,你穿這鞋,等著遭罪吧,還好我沒有太久就不在那兒做了,那時候中國餐館特別忙,尤其到了晚上更是忙的要命,有時候看著外邊一撥一撥的人還在往裏來我就想,別來了你們,累死我了,我也不想多賺錢了,可想當時有多累。
那老板高興的倒是不行,我心想這要讓老板聽見非氣死不可。在餐館打工下午總有一段時間不忙,除了幫店裏忙外也有點時間休息,我就用店裏的餐巾紙偷著給我朋友們寫信,他們收到信都奇怪,說怎麽了沒有信紙嗎?那時候我都是報喜不報憂的,我告訴他們在餐館打工吃飯不要錢,可樂隨便喝可好了,吃飯還可以自己點自己喜歡的菜,大廚給你炒,我覺得他們一定特別羨慕我,也會放心我在美國的生活。因為那時候在國內吃喝好點也是很重要的呢,不像現在說吃都發愁,不知道吃什麽好了。
在學校工作後,我輕鬆了很多,雖然錢賺的不多,我開始可以用我的腦子了,也有時間學外語學開車什麽的了,很多人學車都是跟老公學的,我也是。
在這之前,我從來沒有跟老公學過什麽,後來美國人都說,老公不是教開車的最好的老師,意思是跟老公學開車會很難。
開始學開車的時候是冬天,去哪兒學?晚上吃過晚飯老公拉我到我們附近一個教會的停車場學,那時候也不知道害怕,在雪地上學開車,現在我看見下雪就不開車的,學把車能開起來再學拐彎,這些我都很快掌握了,然後就上路了,從上路開始就比較難了,那時候還好我們這裏人口不像現在這麽多,晚一些了路上基本就沒有車了,剛開始上路真的很害怕,老公催快點開,開快點,而我心裏沒底啊,這油門踩多少才行,稍微踩厲害點就覺得這車速不知道多快了,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馬上踩閘,這時候就想可別來車什麽的,現在想起來那時候咋那笨呢。
很快我就通過了駕照的筆試,有了臨時駕照我可以在有駕照的人跟著的情況下開車了,於是白天老公也帶著我上馬路了,天哪,我真的很害怕,開始老公對我態度還不錯,時間一長了他覺得我哪兒不對的時候也不那麽耐心了,比如我要換線往邊上看的時候總是回頭,然後踩閘,把他氣壞了,他說:“平時讓你回頭你老說脖子疼,這開車換線看邊上就是了你怎麽就能回頭都看到後邊呢?要看後邊可以在車裏的倒鏡裏看。”有時候我還會看見燈就停車,遇見綠燈停車的時候人家後邊就使勁按喇叭,在美國按喇叭就是抗議,現在想起來人家心裏不知道怎麽罵我呢,想什麽呢?可是那時候真的就那麽開的,說心裏話,自從跟老公結婚,我還沒那麽老實過呢,誰讓咱跟人學本事呢,我強忍憤怒慢慢地跟他學會了開車。
有些毛病長上了就難改,換線踩閘就是我的毛病,老公訓練了我一段時間我就要求去參加路考,老公說你毛病不改能通過嗎?我堅決要去,結果到底因為換線踩閘而沒通過考試。
來美國的人都有第一次考試沒有通過的經曆,有一次我家人在一起說起來每個人自己都因為什麽第一次考試沒通過的,各式各樣的原因,我弟弟第一個來美國的他說他一次通過的大家說不相信因為沒人能證明,所以他可以說謊,而我當然不會說,老公也沒揭發我,所以我和我弟弟當時算是很厲害的。(完了,露餡了,都說我當不了特工,看來真是。)
最驚險的還要算有一次我爸爸來我們這裏講學,住在我家,那時候我剛剛跟老公學車6個小時,去學校的時候是白天老公開車回來的時候是晚上,那時候平日出去都是老公開車回來一般車少了他就讓我開,那天晚上我照例要求開車,老公看我執意要開,我爸又沒說話,於是我拉上他們倆上路了,快到家的時候旁邊突然出來一輛車,我嚇了一跳,想躲,結果把轉大了,差點上了人行橫道,把我爸嚇壞了,回到家我爸就給我媽打電話說嚇壞他了,我媽說:“你幹嘛坐她開的車?”我爸說:“我沒有選擇啊。”我爸確實害怕了,可我沒覺得怎麽樣。那時候夠虎的,後來我跟我妹妹學,我妹妹都嚇壞了,說你膽子太大了學了6個小時就敢開到大馬路上,還拉著咱爸。是啊,都過去了,要是現在可不敢了。
所以我一直說,人的年齡是個寶,年輕就什麽都不怕,什麽都不怕就戰無不勝。
記得剛在學校上班的時候我跟老公的工作時間不一樣,我也同樣要坐公車去上班,不過就一班車就到了,沒想到美國公車還分快慢的,有一天我坐上了快車我自己都不知道,車很快開過我學校門口,我問司機才知道這是快車很多站不停,到了市中心的終點站我傻眼了,除了我剛來的時候老公帶我來過一次市中心,我還沒再來過,街上除了高架橋就是來回跑的汽車,沒有什麽行人,我怎麽回去呢?我問司機,司機說你去馬路那邊等一會兒有車就回去了,我一看表都要到上班時間了,那時候哪兒敢遲到呀,於是我著急了,我再看看我連馬路那邊怎麽過去我都不知道呀,看著我著急的樣子,司機讓我等著,她去跟不知道什麽人說了一下,回來讓我上車她把我專門送到了學校門口。
那是一個黑女人,說實話我當時那感激的心情就別提了,她在駕駛室裏要不我真的要擁抱她一下。現在想起來喜歡美國和美國人是不是應當從這件事兒開始的吧。
在美國開公車的司機好像都是黑人多,我後來知道了哪個是快車哪個是慢車了就沒有再坐錯過車了,慢慢的慢車的司機也認識我了,有時候車來的早了我還沒到車站,那司機就會等我,他知道我天天那個時間坐他的車就每天都等,有一天我不上班他也等了好久,第二天跟我說,昨天你怎麽了,為什麽沒來坐車?我當時特別過意不去,說對不起,我昨天沒上班,他趕緊說沒關係就是怕你趕不上車。
美國人,美國的黑人這樣好,當時讓我真的很感動。所以我這個人從來不歧視黑人的,即便他們有的人真的很可氣,但我覺得人都一樣不管什麽樣的人,什麽顏色的人,什麽種族的人都有好和壞,沒有一定什麽人就一定什麽樣的。(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