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中蘇邊境有一觸即發之勢,小城因離邊境較近,經常搞防空演習什麽的, 時而有低空盤旋的飛機飛過我們就非常恐慌. 皓天這時就會嚇我們說老毛子來了,撒腿就跑。我和皓月便會如臨大敵,拚命跟他跑,有時會跑掉了鞋子紮了腳、有時會跑丟了發卡披頭散發,好像隻要跑到家就安全了一樣。其實後來想想皓天也不見得不害怕,隻是每次看沒事就裝著嚇唬我們,看我倆的樣子好笑罷了,而且是屢試屢靈,屢嚇屢驚。皓天還有一招是指示鄰居家的狗攆我,說嚇得我魂飛魄散、屁滾尿流一點兒都不過分。那是對我的酷刑,如果我不惹他他輕易不用。
記憶是零零碎碎的,一轉眼,我上了三年級,皓天五年級。這時對男女關係都模糊糊知道點大概了,反正我知道害羞了,更不願大人有事沒事的提起這段姻緣。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父親又動心調回南方原來的那所大學。三年級結束時,我們就張羅搬家了。我和皓月當然戀戀不舍,皓天還是整天是敬我三尺,看不出什麽,我對他也不感冒。
臨行前的有一天母親讓我去他家送什麽東西,我就飛一樣的奔出去,珍惜每一次和皓月見麵的機會。氣喘籲籲地奔到他家,無奈皓月不在,皓天一人在屋裏翻那些不知看了幾百遍的小人書,破破爛爛的,都是些打仗的,每頁上麵還有他的創作。陳姨留我吃了飯再走,就去廚房裏忙好吃的了。屋子裏隻剩下我和皓天,我有點怕他,無所適從,想著他也可能挺煩我,皓月又不回來,就想回家往門口走。這時皓天一個機靈迅速占領了大門,堵在門口,什麽也不說,用一種很倔強的眼神望著我。我被他出乎意料的動作弄得挺不好意思,就轉身走到窗口,窗口很高,我估摸了一下我沒這個膽量跳下去。他又趁我不注意,取了一把椅子,頂在門上,自己坐在上麵,以便長時間堅守。以後又怎樣了我都記不清了,我當時心裏是又羞又怕,覺得他會圖謀不軌似的.
大概在我初中一二年級的時候, 皓天他們家調到了另外一個省,因為搬家路過,他們一家還到我們家玩了幾天, 皓天已經上高中了。重逢自然非常高興,皓天還是那樣見了我不說話,我也不理他。臨行父母帶我去車站送行,我哭得像個淚人,這是我最後一次見他們。
(最後一次見他們, 後麵是他們的父母, 最左麵的是我和皓月. 才十三歲的皓天已經上高中了, 第二年就上大學了, 還那麽矮. 和和)
事情還沒結束。我上高三的時候,皓天的父親來我們這兒出差。白叔是東北人,一口的東北話,我們從小長在東北,所以非常親切。那天中午放學,還沒看見人,我就聽出是白叔的大嗓門兒了,就徑自走上前很高興地打招呼。不料白叔一見我就問我媽,“這是誰呀?”我媽說“是曉彤呀”,白叔也不加掩飾:“哎呀我的媽呀,什麽時候長成小美人兒了!”得到誇獎,我樂不可支,媽媽爸爸也得意地笑。後來我知道,皓天考上了那所對我來說高不可攀的大學,那時我還不到十八歲,皓天和我同年生,都大學快畢業了,我實在是望塵莫及。
白叔走後沒沒多久,一日午睡,偷聽得父母對話。母親說:“那封信藏好了,別讓曉彤看見”。又說“感情他們兒子上了名牌大學,也不管彤還念高三,現在讓他們談不是害了她嗎,不知老白著什麽急”。“看照片有點對齒兒呀,好像還挺黑,不過聽說一米八呢?”。聽著爸媽你一句我一句的聊我的終身大事,我頓時春心蕩漾了起來,曾秘密搜尋找了父親的寫字台、書架及母親的醫藥箱、針線盒等所有可疑之處,均未發現那封神秘的信, 我太想知道皓天變成什麽樣兒了。私下裏和閨中女友地說起此事,她非常羨慕我有在那個大學讀書的男友,這又讓我神魂顛倒了數日,不過當時我正暗戀一個男孩兒,隻是幾日就又回心轉意了,心裏還對我的花心暗暗自責。
結果是我當然沒有嫁給皓天了,我們兩家也來往不多,隻是片言碎語地聽說他出國了又回國了,現在在某大學教書,有妻有子了。我也隻是在百無寥籟時,亦或象此時一樣由夢境回憶起那些童年零散的片斷,隨手寫下這些, 要是皓天能看到就好了,很想見到他,問一句可還記得你那童年的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