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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山 - 徐公子 086回、烈火刀兵身受盡,美言軟語慰孤魂

(2009-01-21 06:46:20) 下一個

屋裏傳來一聲低促的慘叫,還有一名女子剛剛發出半聲驚呼,聲音就戛然而止,有腳步聲奔向後院,還有撲地之聲,片刻之後就安靜下來。事情辦的幹淨利索,三名衛士走出來的時候早已收起了利刃,連衣衫都是整整齊齊的。

領頭的那名衛士走到近前壓低聲音衝薛璋道:“一對夫妻,還有個小孩,都已經解決了,再沒有旁人。”薛璋點點頭沒說話,坐在那裏繼續喝茶,而一旁的駱賓王臉色有些發白。

薛璋等人休息完畢,整理衣冠重新上車離去,身後的茶棚以及茅屋上升起了濃煙,火舌四竄。等馬車消失在道路的盡頭,一陣風卷起,卻不助火勢,將茅屋上衝起的火舌全部吹滅了。

傳來幾聲咳嗽,梅振衣手捂胸口走了出來,臉色蒼白看上去是受了傷。提溜轉在一旁攙扶著他,看著遠方馬車消失處罵道:“太狠了吧,拿刀砍死還不夠,還要放把火把我們再燒死一次?”

清風也走了出來,他倒是一塵不染身上幹幹淨淨,皺著鼻子吸了吸氣:“這就叫毀屍滅跡嗎?看看這些人吧,天下山川,何處不沾?難怪遊蕩了這麽久,也沒有找到一個合適的道場,明月確實不會歡喜。”

提溜轉打斷了他的話:“仙童,梅公子怎麽受傷了?”

清風:“你的身形本無質。那一刀傷不了你。可他是凡人,又不能躲,我雖能讓他不受血肉之傷,但那一刀地內損仍在。”

提溜轉擔憂地問:“嚴重嗎?”

清風:“可輕可重,梅振衣自會療傷,你不必替他擔

他說的沒錯。梅振衣所學的省身之術不僅可以修煉爐鼎神識,也一樣可以療傷。梅振衣伸手擦了擦臉上沾的煙灰,歎了一口氣:“又還了一條命。”

清風有些不悅,指著提溜轉道:“怎麽是一條命呢,我和她就不算了嗎?”

提溜轉點頭:“對呀,我們加起來是三條命,這麽算。還多還了一條。”

清風淡然道:“沒必要算這些。事情已了!梅振衣,你在想什麽呢?”

梅振衣:“我想親眼看看,那薛璋將來是怎麽死的?”

清風:“你真想看?”

梅振衣咬牙道:“當然想!我想讓他死在我麵前。”

清風:“你會看見的,告辭了!”說完直接化作一縷清風而去。這人做事也有意思,事情了結徑自走了,也沒把梅振衣和提溜轉送回蕪州。

提溜轉叫了一聲:“還有梅公子呢!”可清風早就不見了蹤影。梅振衣道:“不用叫了,他走了,答應地事情已經辦完,他不會管別的提溜轉:“可是這裏離蕪州很遠啊。你又受了內傷。”

梅振衣擺了擺手:“沒關係,我不要緊,你不用扶著,還有事沒辦呢。”

火勢雖然熄滅,煙塵也被清風施法散去。但那茅屋與茶棚已經被燒的麵目全非。屋頂有一半都完全焦黑了。梅振衣走到屋中,床上躺著一對昏迷不醒的夫妻。就是原先這家茶肆的主人,剛才被清風施法隱去了形跡。

梅振衣一摸兜,發現這次出門又沒帶錢。提溜轉問道:“你找什麽呢?”

梅振衣:“錢,你不可能有的。”

提溜轉一揚手:“你看,這不是嗎?”她手中拿的就是剛才薛璋等人付地茶錢。

梅振衣笑了:“這可不夠,還好,我這裏有。”

還是老辦法,解開外衣,將貼身小褂地盤扣扯斷,取出六枚小金珠。放在手心兩掌相合再一抹,變成了一片金葉子。他將這片金葉子放在老板娘的手中,再將她的手合上握好,回頭對提溜轉道:“好了,這些就算賠人家的,我們也走吧,你那串銅錢就當盤纏吧。”

提溜轉把銅錢揣到梅振衣懷中道:“先找個僻靜地方運功療傷。”

他們剛走那對夫妻就醒了,莫名睡了個午覺,醒來之後發現茶肆被大火燒過,然而自己卻安然無恙,更奇怪的是老板娘手中多了一片金葉子,足以彌補火災的損失。夫妻二人如何驚異暫且不提,梅振衣與提溜轉離開大道往山野中走,先找個僻靜的療傷之處。

梅振衣走的不快,低著頭也不說話,顯得心事重重。提溜轉跟在後麵,她走路的姿勢很奇特,扭著腰掂著小碎步,就像蹦蹦跳跳地在飄。她一直在看梅振衣,見梅振衣不理她,終於忍不住咳嗽了好幾聲。

梅振衣回頭道:“你怎麽了?”

提溜轉低下頭,伸手扭著衣角,神情居然有幾分扭捏:“梅公子,這就是我的樣子,好看嗎?”

剛才提溜轉搔首弄姿半天了,梅振衣沒注意,這才反應過來是提溜轉在那裏臭美呢,自己也得捧個場,連連點頭道:“好看,真的好看,我見尤憐的小家碧玉,真是可愛的美人兒。”

提溜轉臉上放光,原地轉了好幾圈:“梅公子誇地我都快不好意思了!”

梅振衣心中暗笑,問那一句話不就是想讓人誇嗎,居然又不好意思了?他又問道:“你到底叫什麽名字,家住哪裏,二百年前是什麽人?”

提溜轉不轉了,站在那裏一撅嘴:“真地都忘記了,隻記得我在山中采藥時摔下山崖。”

梅振衣安慰道:“忘記了也好,不必再煩惱。”

提溜轉:“其實我沒有煩惱。隻是怕梅公子看不起我。”

梅振衣搖頭:“真人一心齊物。不要那麽想。”

提溜轉素來好打聽,以前在梅振衣麵前不敢太放肆,這兩天也混熟了話就多了,接著談起“私生活”來:“你對那穀兒、穗兒真好!”

梅振衣:“她們對我,本就以身家性命相托,所以也值得我今天這麽做。”

提溜轉:“嗯。你知不知道,前段時間你失蹤了,穀兒、穗兒還對星雲師太說,如果你回不來,她們就到翠亭庵落發出家。”

梅振衣心中感動,也有些驚訝:“哦?我不知道,這事她們沒有跟我提過。居然讓你打聽出來了。”

提溜轉又問:“梅公子。你對人總是這麽好嗎?”

梅振衣:“那可說不定,要看對誰,我手狠地時候你沒見過。比如再讓我見到薛璋,我真地會把他大卸八塊吊在城門樓上。”

提溜轉:“大卸八塊人就碎了,還怎麽吊呀?梅公子,現在可千萬不要去,清風走了,就憑我們兩個殺不進江都城。”

梅振衣:“誰說要殺進江都城了?你等著瞧吧,他絕對跑不了!”

提溜轉雙手提著裙子在原地轉來轉去。羞答答的又問了一句:“假如有人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梅公子也會那麽擔心嗎?”

梅振衣一愣:“你?刀對你有用嗎?”

提溜轉低頭絞著手指:“我就是打個比方,反正是那個意思。”

梅振衣笑了:“如果真是那樣,我也會想辦法救你的,一定不能讓你被人欺負。……不談這些了。剛才清風說你經常去找明月玩。讓明月幫你煉化陰神之身,究竟是怎麽回事?”

提溜轉眨了眨眼睛。表情有些苦:“那仙童明月的修為確實玄妙,她將我的陰神之身像你地拜神鞭一樣練化,好像是一種練器之法,能凝聚無形成有形。”

梅振衣:“拿你當玩具了?這樣也好啊,你以後就可以時常現形了嗎?”

提溜轉搖了搖頭:“我自己的修為不夠,無法凝聚陰神成形,但也不是沒有收獲,等我的修為到了,就自然能凝聚身形,其中玄妙明月無意中已經教我了。”

梅振衣:“那你就好好修行吧,這也是你的福緣,你的表情怎麽這般古怪呢?”

提溜轉:“梅公子,你會煉器嗎?”

梅振衣:“我還沒學。”

提溜轉眨了眨眼睛:“那你見過打鐵嗎?放在火上燒的通紅,拿大錘敲,然後再放到火裏燒,再拿大錘敲……。”梅振衣:“見過呀,怎麽了?”

提溜轉:“我就是那塊鐵!明月仙童煉化我的陰神之身,我地感覺比那塊鐵還要痛苦萬分,卻又不能流露出來。明月不清楚,今天聽清風地語氣,他卻是知道的。”

梅振衣一皺眉:“原來是這樣啊?那你還和明月玩?她是故意的嗎?”

提溜轉:“她當然不是故意的,還問我願不願意呢?是我纏著她要這麽玩的,這是我的修煉啊。”

梅振衣感慨:“看你的樣子就是個嬌滴滴的大姑娘,沒想到還有如此堅強的一麵,我很佩服!”

提溜轉又有些靦腆:“別再誇我,我真地不好意思了。其實梅公子用功之勤苦心誌之堅韌,我一直看在眼裏,以你的富貴身份,本不必如此。”

梅振衣:“有什麽不必的?所為便是願為。”

提溜轉:“梅公子的性情真好,那麽剛才你是怎麽回事,一直悶悶不樂的在想什麽呢?”

梅振衣神情暗談下去,抬頭看天道:“我在想昨天山莊中被人逼迫之事,這樣地事情不該重演,也不該在他人身上發生,修行高人不該那麽做,我說地是丹霞三子。”

提溜轉點點頭:“世間修行高人一般都不會這麽做的,丹霞三子是事出有因。”

梅振衣:“假如人人都事出有因,無辜者是誰?這件事不應該就這麽算了!”

提溜轉:“那梅公子想怎麽辦?”

梅振衣搖了搖頭:“我還沒有想地太明白。等鍾離師父回來。我想與他商量,然後再去一趟丹霞派,將此事做個了結。”

提溜轉脫口道:“我和你一起去!”

梅振衣:“你去了也沒用,我請鍾離師父陪我一起去。”

提溜轉:“就算幫不了忙,看個熱鬧總可以吧?”

梅振衣苦笑:“你怎那麽愛湊熱鬧,這可不是什麽好事。”

提溜轉:“那你還真得小心點。再帶上清風仙童就更穩妥了。”

梅振衣:“清風,是我想帶就帶地嗎?”

提溜轉一拍胸脯:“這事就包在我身上,我一定有辦法讓清風隨你去丹霞派。”

梅振衣詫異的問:“你有什麽辦法,不知道那清風仙童有多拽嗎?”

提溜轉:“梅公子,你知道的事情還沒有我多,明月好哄、清風難纏。我去求明月,然後讓明月對清風說。隻要明月開口。清風就會答應,不用你操

話剛說到這裏,提溜轉的身形一散,又化作了一道朦朧的光影,在麵前飄忽不定,原來一時三刻已到。梅振衣聽她發出了一聲淡淡的歎息,似乎有些失望,趕緊安慰:“不必歎息,等你修行有成之時。自然能從容凝聚身形。”

提溜轉:“謝謝你地話,我會等到這一天的。……唉呀,光顧著說話了,不是要找地方療傷嗎?”

在一條溪流邊的小山坡中央,風水靈氣不錯。四周也沒有雜亂人煙。梅振衣就在此運功療傷。他自己就是世間第一流的醫生,以省身之術運轉全身。休複內損並不困難。但是如此行功需要絕對的內視靜守,斷絕一切外緣,提溜轉在一旁為他護法。

這一入坐時間可不短,等睜開眼睛時天邊已是霞光微吐,一個朦朧的身影在他的周圍無聲旋轉,微風與晨露都沾不到梅振衣地身上,連一隻蚊子都飛不進來。梅振衣抱拳道:“辛苦你了,多謝這一夜為我護法。”

提溜轉停下旋轉,聲音中帶著一絲淡淡地倦意:“我沒事,閑著也是閑著,你傷全好了嗎?”

梅振衣:“哪有那麽快,但已經無恙,隻要不全力施法應該沒什麽問題。”

提溜轉:“那我們快走吧,蕪州那邊肯定等著急了!”

梅振衣卻沒有立刻動身,站在那裏望著江都城若有所思。提溜轉問道:“梅公子還在想什麽?。”

梅振衣:“我在想一個人,其實那人我也不認識,就是玉真公主,她的遭遇和我是一樣的,隻是我這次沒被挾持,而她被挾持了。這種經曆我也有過,因此覺得同病相連。”

提溜轉:“梅公子想救她嗎?”

梅振衣歎了一口氣:“如果有可能我是真想,她此刻應該就在江都城中,但左遊仙也應該就在江都,我是不會去自投羅網的。……走吧,該回家了!”

梅振衣帶著提溜轉,施展神形之法,施施然走了。他們的身影剛剛消失,小山坡另一側飄然出現一名紅衣綠女子,是流落人間好久不見的知焰仙子。

知焰看著梅振衣的背影,目露思索之色,口中喃喃自語:“梅振衣,你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連孤魂野鬼也肯為你護法?……你卻不知,剛才那話一出口,那小鬼可能會潛入江都幫你救人的。既然我遇上了,也就幫一把罷。”

梅振衣被清風帶走,直到三天後才趕回蕪州,而此時李敬業已經在江都起事。這一段時間蕪州城可是亂套了!

三天前梅毅趕到蕪州州府,告訴刺史蔣華英國公欲謀反之事,蔣華是大驚失色不敢相信,可是梅毅言辭確鑿,又不由得他不信。

蔣華一張臉都快成了苦瓜幹,問道:“若誠如將軍所言,下官該怎麽辦?”他地職位不比梅毅低,一著急開口自稱下官了。

梅毅很幹脆的說:“兩件事,一是立刻派人飛馳京師報告,同時通知周圍各州。二是整頓蕪州軍備,防止叛軍來襲。蕪州乃江南漁米之鄉,庫中錢糧充實,離江都又近,叛軍很可能要攻占蕪州府庫擴充軍備。”

蔣華:“報信好辦,我立刻就派人!但是江南太平日久,很長時間沒有戰亂了,地方守備早已懈怠.實話告訴將軍,蕪州全境守備軍馬全加起來也不過兩千人,而且閑散久了,根本無法與久戰沙場的將士相比。”

梅毅:“不能指望蕪州軍馬去平叛,隻要固守此城即可。朝廷大軍必然從北而來,蕪州在江都西南,是叛軍的後路,所以一定要守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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