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山 - 徐公子 091回、霞光瑞彩無多用,天刑雷劫師不言
(2009-02-01 11:24:36)
下一個
當初薛璋到菁蕪山莊來“請”梅振衣,先誆騙後威逼,有丹霞派三位長老相助。那丹霞三子施展的“絕壁丹霞術”十分神奇,霞光與身形一體,將梅毅、穀兒、穗兒三名人質裹挾其中,連清風與熊居士也沒有辦法強奪。
倒不是清風打不過他們,而是丹霞三子與三名人質是一體的,隻要一出手,就等於同時向八個人出手(當時霞光中還有薛璋與駱賓王)。
那樣在打倒丹霞三子之前,首先傷的肯定是梅毅等人,清風與熊居士隻能施法將所有人困住,讓梅振衣自己去談判。
當時清風與熊居士之間還有一段談話非常有意思,似乎是與當時場麵無關的廢話——熊居士問:“道門修行,有不修化身直接出神飛升的嗎?”清風答:“從玄理上來講當然沒有,但是巧妙不同。有的門派看似不修化身,丹霞派就是其中之一,霞光變幻即是化身,佛門也有類似的心法啊。”
神仙說話,你如果當成聊天那就真是聊天,他們不會對你解釋其中還有怎樣的玄機。梅振衣事後仔細回想當時的每一個細節,這一段話引起了他的注意。
結合自己修行,他另有想法,丹霞三子以霞光裹挾人質,讓人無法強奪。換一個角度思考,其實這種法術不僅僅能裹挾人質,也可以保護他人,比如將薛璋也裹入霞光,就是在保護他。——自己能不能做到呢?
以他的修為,自然做不到,但是借助法寶呢?還是可以借鑒的,比如用那對護腕妖王扣。突破易筋洗髓境界後。他又領悟了護腕的另一種妙用,那就是可以飛出一隻護腕扣住他人,施展護身之法將那人與自己連為一體,梅振衣曾用張果與梅氏六兄弟做過實驗。
被扣住地人要想掙脫,必須破了他的護身之術,這也要看修為。梅氏兄弟不論怎樣躲閃,梅振衣都能扣住;張果如果還手,梅振衣扣不住他,但張果若不還手被扣住也不容易掙脫;梅振衣還厚著臉皮找積海真人試法,積海即使不還手被扣住。也能施法掙脫。
製服一個人的情況是如此,但是從丹霞三子的霞光中所悟。法術的妙用有正反兩麵,護腕同樣可以用來保護一個人。就像保護他自己一樣!假如梅振衣想保護某個人,也可以用一隻護腕將其扣住,別人想傷害此人,也必須先破了梅振衣的護身之術。
當然了,梅振衣沒有丹霞三子那麽大的神通,但是法術的妙用是類似的,隻是修為境界不同。
清風對丹霞三子的評價是“出神。尚未入化”。什麽意思梅振衣不是很明白,但也說明丹霞三子地修為已進入“出神”的境界。是人世間地一流高手。所謂出神入化也是一種簡練籠統的說法,其中還有不同地修行次第,丹霞三子的修為境界不如左遊仙。但應比知焰仙子高出一線。
梅振衣又想到了另一點,丹霞派其他弟子,肯定不會都有那三位長老的修為,日後碰到同樣的或妙用類似的法術,也就心中有數,知道該怎麽應對了。
不得不說,梅振衣的修行條件是得天獨厚,有人清修百年,也不可能有他這種眼界,人世間出一位大成真人本已難得,而他倒好,連金仙都給領回家了。但是換一個角度想,如果另一個人與他擁有同樣的外在條件,也未必能有這些際遇與領悟,假如心性與資質不夠,剛開始連孫思邈那一關都過不去,更別談後來地事了。
護腕借鑒“絕壁丹霞術”隻是一種法器妙用,孫思邈早就教過他修行中道、法、術一體,那麽在道法修行中可否另有借鑒呢?梅振衣也想到了。
突破易筋洗髓境界之後,梅振衣開始習練辟穀導引之術,心法是孫思邈所授,名為“餐霞”。類似地修煉法門很多,比如“采日華”、“服生氣”等等,就算不是修行人,晨練的時候用來鍛煉身體也是不錯地。
梅振衣此時的修煉,是借助霞光吐露時天地之間的生發之機,內息外感洗煉身心。自從他見到了“絕壁丹霞術”,每次行功之後多了一項修煉,不僅洗煉自身精髓,而且施展護身之術神識外延至周身三尺,洗煉霞光中地“虛空”。
看似多做了一番無用功,卻有了另一番巧妙,周身隱約有霞光護體,以前並沒人教過他這麽做。鍾離權一見,就看出其中的門道來,故此開口相問。
三言兩語說不清,梅振衣從頭解釋一番,最後問:“師父,這些都是我自己所悟,行功時試一試,雖對修為沒什麽幫助,但也另有巧妙。
這麽做,到底是對還是錯呢?”
他說了半天,鍾離權隻是看著他不說話,表情有些古怪,良久之後長出一口氣重重的拍了他肩膀一下:“不錯,不錯,一點都不錯,就是太早了,一般修行人出神入化之後才琢磨這些事的。”
梅振衣不解的問:“難道這種法術要到出神入化之後才能修煉嗎?”
鍾離權:“不是,不是,不是這樣的。丹霞派的道法,是采用外緣內感、外景內俢之法洗煉身心,同時借助外丹餌藥修煉爐鼎,雖然心法秘傳,但玄理我可以推測。你修為還沒有到領悟世間諸法同源的境界,卻有這種悟性,假如丹霞派掌門見到你自悟此法,恐會起收徒之念,難怪那左遊仙也想把你收入門下。”
梅振衣:“那我這麽做是對的了?”
鍾離權搖頭:“也不能算對,其實你把這護身霞光煉化的再好,也比不上你的護身之術,境界是一樣的,對你此時修行而言,實則是無用功。”
梅振衣有些失望的問:“難道就一點用都沒有嗎?”
鍾離權揮起破蒲扇在他腦門上敲了一記:“你一個人過河,自然用不著既遊水又坐船,但是過河之後意義就不一樣了!為什麽自古修行出神入化者多。成為一代宗師者少呢?道理就在於此。你有這種悟性,受益的是你將來的弟子,不是人人都能像你這般修行地。”
梅振衣:“弟子?我還沒有大成真人境界,談什麽弟子?”
鍾離權:“現在沒有,將來還沒有嗎?……先不說這些了,修行人問於外道、借鑒外法都可以,這護身霞光你練練也無妨,但自家根基要紮實。……唉,我真佩服孫思邈,怎麽把你教出來的?渾金璞玉向來不好下手啊!”
梅振衣:“你老人家也很了不起啊。對了,不是說這次回來後就要傳授我金丹大道嗎。什麽時候開始啊?”
鍾離權胡子一翹:“等著,時機到了再說。你著什麽急啊?”
梅振衣陪笑道:“弟子的意思是傳法不著急,但既然師父回來了,可以先舉行入門賜器的儀式,徒兒著急給您老磕頭行大禮呢。”
鍾離權橫了他一眼:“想磕頭隨時磕,找那些借口幹什麽,你是惦記著把飛雲岫還給知焰吧?你可真夠多情的,齊雲觀中還有一位落難的公主沒安排明白。
又想起流落人間的仙子來了!”
梅振衣嘿嘿幹笑:“師父。好好的事情,您老一說怎麽味道就不對了呢?玉真公主就是知焰仙子救出來的。想到她也正常啊。”
鍾離權把眼一瞪:“嫌我說話不好聽,清風說你的話更難聽呢!”
梅振衣一愣:“您剛才還說清風仙童誇我呢,怎麽又變成說地難聽呢。他究竟還說了什麽?”
鍾離權:“想知道嗎?我偏不告訴你!你也真可以呀,好端端一個仙童,讓你給帶壞了!”
梅振衣一頭霧水:“你是說清風嗎?人家有金仙修為,怎麽可能被我帶壞?”
鍾離權:“他不是幫你還薛璋三條命嗎?還就還唄,竟然還跟著你一起胡鬧,玩小孩過家家的遊戲……”
原來那日假扮茶肆一家人,不是清風地主意,而是梅振衣的點子。
清風地想法很簡單,讓梅振衣攔路,以薛璋的心性肯定不會停下馬車,梅振衣會被踩“死”,踩了一個也就不在乎兩個三個,再攔兩次路,再被踩“死”兩次就算搞定了,可以趕緊回家。
被踩“死”一次之後,梅振衣受到了“啟發”,不願意再次被簡單的踩“死”,於是又想出了另外一個點子。出人意料的是,清風不僅沒有反對,而且施法讓提溜轉現形,讓它與梅振衣假扮夫妻去賣茶,把提溜轉高興壞了。
還有更不可思議的,以清風的修為,本可以隱藏行跡不必露麵。可是他依然按照梅振衣的交代,規規矩矩地在茅屋後麵燒水,薛璋手下地衛士進來殺人滅口,他中了一刀老老實實倒地裝死。
當時感覺不出有什麽好笑來,可事後回想,清風原先的做派那是臉一板簡直能拽到天上地仙童,也會挨一刀倒在地上裝死,那場麵越想越是滑稽。在昆侖仙境肯定沒人帶他玩這些,都是來到人間之後與梅振衣“學”的,所以鍾離權才會說“好端端一個仙童,讓你給帶壞了!”
說到這裏,鍾離權也繃不住了,開口哈哈大笑,梅振衣也忍不住笑出了聲。一老一小正在這裏樂,提溜轉打著旋從齊雲觀後院門飄了出來,在齊雲台下問道:“梅公子,東華上仙,你們在笑什麽?……玉真公主已經準備好了,托我來問一句,何時可以出發?”
鍾離權:“讓她先吃早飯,吩咐下人準備一匹快馬,她吃完飯我們就出發。”
提溜轉:“她哪能吃得下去啊?”
鍾離權一揮蒲扇:“吃不下去也得等,我和徒兒話還沒說完呢。”
這一扇子又將提溜轉扇回了後院。
梅振衣有些意外:“還要準備一匹馬,難道要弟子騎馬送公主進城嗎?我還以為師父帶我們直接飛進城呢。”
鍾離權:“這是你的事,又不是我地事,假如我今天沒回來,你還不做事了?”
梅振衣拉著鍾離權的衣袖道:“師父不是回來了嗎?”
鍾離權:“我是你師父。指點你修行,又不是欠你地,自己的事情還得自己做!要不,我拿扇子給你扇一扇,直接把你扇成仙好不好?”
梅振衣順嘴就接:“那敢情好啊,師父有這麽大能耐,就快扇吧!”
鍾離權劈頭蓋臉一扇子打過來:“揍你這臭小子!”
梅振衣身形提溜一轉想躲開,可還是被鍾離權一扇子打中腦門,笑著道:“師父好扇法!可您別忘了蕪州城被大軍圍困,您老要我單槍匹馬帶著公主殺入城中嗎?”
鍾離權麵容一肅。
很鄭重的說:“你怎麽帶公主進城,自己想辦法。師父會跟在你後麵。但不會現身,隻能在關鍵時刻救你一命。也不會幫你送公主進城。”
梅振衣拍了拍胸口:“有師父做後盾,我就放心了。”
鍾離權搖頭:“你還沒明白我的意思,假如你身陷險境,我會救你出來,可不會幫你做別的,但願你不要讓師父出手,否則也太丟人了!……我還要囑咐你。盡量不要殺人。最好連一個人都別傷,這不是開玩笑!”
梅振衣見師父說的鄭重。皺眉問道:“穿過大軍送公主進城,不出手傷人很難辦到吧?”
鍾離權:“對你來說,難是難了一點。首先是要送公主進城,假如不殺人傷人更好,如果實在做不到,那也沒辦法,你還是要送公主進城,我隻是提醒你盡量如此。”
梅振衣:“為什麽呢?據我所知東華門並沒有不可殺生之戒。”
鍾離權很突兀的問了一句:“你可知天刑雷劫?”
梅振衣有點摸不著頭腦:“聽說過一點,據說是飛升成仙時麵臨的天數,但不明白是怎麽回事,還請師父指點。”
鍾離權又搖頭:“何謂天刑雷劫,師父是不會告訴弟子的,否則弟子就很難再修行了,往往是成仙之後才會明白。……我見你的資質悟性極佳,此世修行成仙有望,才會點你一句。”
這句話說地既古怪又玄妙,梅振衣撓頭問:“既然不會告訴弟子,您又何必要說?”
鍾離權的表情與他地話一樣既古怪又玄妙:“我不告訴你,但你可以去問清風啊,他又不是你師父,不太了解人間修行道統,你若找準機緣發問,說不定清風會開口告訴你。”
梅振衣越來越疑惑:“您老越說越懸了,我怎麽找機緣去問啊?”
鍾離權:“為師把話說得再明白點,那日你說想親眼看見薛璋死在麵前,清風說會如你所願,金仙開口不是開玩笑,薛璋要死的話一定會死在你麵前,想死在別地地方都不可能!假如清風當時也在場,你就問他何謂天刑雷劫?”
梅振衣:“您剛才說師父不會告訴弟子何謂天刑雷劫,否則弟子就很難再修行了,怎麽又要我去問仙童清風這種問題?”
鍾離權眼神中大有深意:“你和別人不太一樣,應該給你找些麻煩,你如果心中有所顧忌,也完全可以不問。……天光大亮了,該出發送公主進城了,先解決眼前的事再說。
……“匡複大軍”攻打蕪州城,並沒有四下劫掠,離蕪州北門十裏之外,有一家二層酒樓仍在營業,大門前兩側掛著四塊桃符題字:“留連山中味,仙蹤也徘徊。佳釀隨仙去,美酒自攜來,門上正中掛的牌匾是“萬家酒店”。
或許是因為戰亂的關係,中午客人很少,樓下是空的,樓上隻有兩個客人,分別坐在東北角與西南角*窗的位置,彼此離得很遠,顯得整個二樓也是空蕩蕩的,樓梯口站地夥計也是無精打采。
這時樓下傳來客人進門地招呼聲,接著梅振衣與玉真公主走上了二樓,夥計眼前一亮,好俊的一對男女!這夥計地記性真不錯,立刻認出了梅振衣,他趕緊上前招呼道:“這不是梅家小公爺嗎?快請!”
梅振衣與玉真站在樓梯口,卻似沒有聽見夥計的聲音,同時向另一個方向望去。隻見二樓西南角的那位客人,也向兩人看來,此人披發紫袍,正是左遊仙!